哽咽和抽泣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陷入电影结尾的深深悲伤中无法自拔。
好在导演很有人性,在电影片尾放出了欢乐的拍摄花絮来冲淡这种伤情别绪。
电影中的“欲”贯彻始终,但是导演很有技巧和分寸,丝毫不会让观众有“色”的感觉。甚至全片只有一处未成的吻戏,还只是蔷薇小心翼翼的去偷亲白月光的脸颊,在他发现看过来之时面红耳赤逃开的画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花絮里传来笑声,是导演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对着饰演村长儿子的演员讲解该如何演好和叶殊的对手戏。男演员并非第一次演戏,也很是有些经验,但每次和叶殊对戏就是无法集中精力正常发挥,甚至还犯一些低级错误,惹得围观群众哄笑出声。
男演员脸更红了一些,忍不住抬头去看叶殊,却发现穿着被雨水淋过的宽大校服的叶殊,双臂抱胸倚在门框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眼神迷离,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凭屋内再喧嚣,她在喧嚣之外。
顾其琛的中德混血在顾珩身上表现太少,只有他情绪深重时,才会在骤变的眸色中看出些许不同。一如现在,他看着屏幕花絮里所有人都在哄笑,唯有叶殊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他的眼神逐渐深邃。
顾珩知道叶殊望着屋外的大雨在想什么,即便他们分开八年,即便他不了解花絮拍摄当时的前因后果,可他知道的,她在想他。
所有导演似乎都有同一个习惯,戏开拍先拍男女主亲密戏,美其名曰用最快捷迅速的方式拉近双方距离,消除隔阂和心理障碍,以防本该流畅自然的感情戏拍的淡漠疏离,看起来又尬又假。
经验老道眼光又毒辣的杨导自然更不例外,《方殊传》的第一场戏就是嘉靖和刚荣登为皇后的方殊的床戏。那时候的顾珩和叶殊确定关系也有两个月,也曾在沙山的帐篷里和衣睡过一晚,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
记得当时现场只有杨导、摄像、灯光、场记零零总总几个人,其他无关紧要的都被清场出去。顾珩穿着轻薄的明黄色丝绸睡袍,眼神不住的往轻纱薄翼的叶殊身上瞥,每多看一眼,他就毫不怀疑再看下去自己会流鼻血。
戏份简单,他只需要盖着被子覆在叶殊身上说几句温情的话,然后深吻下去抱着她翻滚几下就好,可就是如此简单的戏,他频频NG,最后气的杨导举着大喇叭吼他,“顾珩,你耳朵再敢这么红,我给你剁了你信不信!”
被顾珩庞大身躯遮住的叶殊忍不住笑了下,顾珩眼里登时带了火,将他本来刻意控制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减为零,叶殊瞬间感觉有了异样,她瞪他,他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戏拍完,顾珩嘚瑟的走路都打颤,嘚瑟嘚瑟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本来神采奕奕的眼瞬间蒙了灰,任谁打趣他都阴郁着一张脸。
叶殊不知道这大爷又犯了什么病,哀怨的眼神总是往她身上飘。等她看过去,他又瞬间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深知他的小孩脾性,叶殊也不管他,随他去。反正他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早晚会说。
那时,叶殊和唐宁嘉一个房间,顾珩和程屹住隔壁,直到各回各屋熄灯睡觉,顾珩还在别扭着。
从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无数次想要睡觉都宣告失败,顾珩终于气鼓鼓的坐起来,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出门,敲响隔壁房门,将叶殊叫了出来。
好梦被人吵醒,任谁的脾气都好不了。可是看着面前又露出下戏之后那复杂纠结神色的家伙,叶殊便知道,他定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定坦白了。
“郁郁寡欢一晚上,终于要说了?”
“你……”顾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看出来了?”
“岂止是我,”叶殊忍不住笑他的天真和自欺欺人,“连宁嘉都瞧着你不对劲,问我怎么得罪她班长了,还说她班长哀怨的就差在脑门写上“悔教夫婿觅封侯”几个大字了。”
“胡扯!”顾珩听着她夸张的说辞忍不住捏她的脸,“我可不信唐宁嘉那脑袋都没二两重的家伙念得出这句诗。”
这人的嘴又毒又损,叶殊被他气笑了,“你脑袋才没二两重呢。”见他盯着自己,叶殊小声嘀咕一句,“行吧,这诗是我自己加的。”看顾珩伸手过来掐她的腰,叶殊赶紧退后一步,“可是你眼神中的哀怨和心不在焉已经突破天际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横店老式酒店的走廊灯光忽明忽灭,将深夜中静谧的气氛烘托的异常温情。叶殊话音刚落,灯瞬间灭了。
顾珩趁机将她揽入怀中,头埋入她的发间,细细的嗅闻着她身上清淡的香味,在她受不住想要挣扎之际,才附在她耳边低喃,状似情人间的缱绻,“你虽是半路被杨导抓进剧组,可是杨导的戏你也知道,部部不同凡响,更何况你这么好,等电视剧播出之后肯定有很多人来找你拍戏。”
顾珩的声音似带有魔性,在她耳边轻声吞吐之间竟让她有些腿软,她勉强稳住心神才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
叶殊微微推开顾珩一些,抬头看他,“你怕我以后和别人拍亲密戏?”
“可不是嘛。”一语中的,顾珩烦躁的踢了下被红色绒毯覆盖的地面,连掩饰情绪都免了,闷闷的说,“我一想到你以后要和别的男人拍这种戏我就怄的快要死过去了。别说亲热戏,就是亲吻拥抱我都受不了。”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应该着实被自己脑海中幻想的情景折磨的够呛。叶殊上前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袖,在夜色遮掩下逗他,“我虽然是半路出家,可你是专业演员啊,以后也要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甚至有更过分的肢体接触……”
“可去他妈的吧。”顾珩打断叶殊,急的飙脏话,“我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亲。以后大不了不演戏了,我转行当导演。”
叶殊一怔,没想到他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他们认识时间不长,叶殊之前甚至觉得顾珩只是大男孩心性,黏糊劲过了对她的兴致也就淡了。可如今听他这么说,不是没有震撼的。
叶殊敛起脸上玩闹的笑意,踮脚主动贴近他的耳边轻语,“我拍《方殊传》,一来实在喜欢这个故事,二来好奇心驱使想试试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可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成为C大的老师,一直没变过,所以拍完这部戏,我还是会回学校,娱乐圈再纷乱浮华也与我无关。”
“真的?”异常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叶殊抬头就看到夜色里也依旧熠熠发亮的顾珩的眼,她郑重的点了下头。
顾珩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抱着她转了几圈,直到叶殊低呼头晕,才将她放下。
“我太高兴了。”顾珩的语调都轻快的染了喜悦,“你不知道,”他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拍戏的时候我都……”
男人最了解男人,若是叶殊和别人拍这种戏,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废了那个人。他承认自己对她有着疯狂的占有欲,别人觊觎一点点都不行。
红色慢慢爬上脸颊,她瞬间想到拍戏的时候场景,忍不住打他,“你还说。”
“媳妇,”顾珩抱着她来回晃,似在撒娇,“你什么时候让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啊。”
看叶殊抬头看他,顾珩扭着脸扫向别处,语气更是漫不经心,好像自己也没多在意,“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他嘴硬,“你也知道唐宁嘉看程屹的目光有多火热,恨不能把他拆吞入腹就地正法了。你不是经常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吗,你忍心人家一对小鸳鸯因为咱俩分隔两屋吗?”
叶殊看着顾珩别扭的样子,明明是自己想,还非说成全别人。叶殊打掉他突然变得不安分的手,直接拒绝,“想都别想。”
“哼,”顾珩气结,“你一直这样,庭陌给我准备的烟花也不知道哪年哪月用得上?”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叶殊没听明白。
顾珩散漫的挑眉示意叶殊,“就那个,什么时候,嗯,庆祝一下。”
叶殊气的咬牙,直接上手使劲掐他的俊脸,恶狠狠的威胁,“替我转告陆庭陌,他最好一辈子别犯到我手上,否则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她气呼呼的进屋,顾珩反倒傻乎乎的笑了,同居无望,好在以后她不继续演戏,她就连边边角角都是自己的。
曾经说着娱乐圈与她无关的人,到底进了娱乐圈。而他,再没有边边角角可以去在意,他连她整个人都失去了。
影院的灯光亮起,顾珩的眸色暗了暗,他戴好墨镜,起身消失在涌动的人潮。
等到叶殊回头望过去,那里连一片衣角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