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烟花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天边最后一点花火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星星点点的湮灭在了吵闹的人群里。
白行渊看了一会夜景感觉差不多了,下午睡觉补的精力已经告罄了,现在浑身又泛起了疲惫。再多待一会指不定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往昔岁月,白行渊随便扯了几句当做此次聊天的结束语。
闻照也看出他身体不适,赶忙道:“大哥,我送你回去。”
“好,麻烦了。”
就在两人准备起身的当口,一只茶杯穿过人群以极快的速度忽然凌空朝着白行渊的方向飙来。
“嗖——”
白行渊无知无觉,而闻照最先反应过来。
“大哥小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闻照对着茶杯灵力猛地隔空一捏,茶杯瞬间在空中四分五裂,爆炸溅起的茶水不可避免的撒向四周。
茶杯的破碎声引起了不小的动静,白行渊半起的身子吓得又坐了回去,惊魂未定的循着茶杯飞过来的方向望去,也正巧看见一行人就气势汹汹的往他这边走来。
“······”虽然被吓得心脏直撞嗓子眼,白行渊表面上还是淡定的用袖子擦了擦脸ʝʂɠ上被溅到的茶水,不用想也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闻照也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几人,顿时眉头一皱。
“我没事,他们是······?”
迎面走来为首的女子接上了他的话,“哟,游光仙尊贵人多忘事,几年不见忘了我们就算了,连这身弟子服是哪个宗门的也看不出来吗?”
“诶呀,莫不是传言是真的,堂堂游光仙尊不仅下山要徒弟抱,现如今茶杯也要靠闻公子来接。”
为首的女子身着紫袍,绑着高马尾,艳丽的妆容和尖锐的声音让她看起来盛气凌人。
白行渊微眯着双眼,精准的在她腰间戴着的玉佩看见了一个字:苍
再结合她这身衣服,白行渊顿觉不妙。
这要是揍过的关系也就罢了,这该不会是原身死缠烂打爱而不得的五苍宗主的门下弟子吧。
“游光仙尊连我们五苍宗都忘却了,是因为你得不到我们宗主,索性一杯忘情酒下肚了?”
“闻公子,你向来明事理,怎么这次与这种人站在一起?”
身份一锤定音,这显然就是特意来找茬的。
白行渊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些人甚至是顺着方才在闹市中闻着味跟上来的。
一想到这白行渊就忍不住头痛,原身以前是潇洒快活了,树敌再多也无所谓,但现在全都报应在了他这个‘赝品’身上,这算怎么个事儿。
“闻公子,你当年跟游光仙尊在一处混,世人都当你是被他迷惑住了,誓死都要追随,现如今八年过去了,你又能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吗?”
“及时止损呀!”
闻照眉头微皱,他原本就不善言辞,这么多年也落得个人狠话不多的名头,此时听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语,抓起剑就想跟对面‘切磋。’
这一下反倒是给了对方火上浇油的机会。
“闻公子难道还想动手吗?!”
“莫不是真的被游光仙尊蛊惑住了!”
场面眼看就要再次打起来,白行渊赶忙出声制止。
他倒是越发理解原身为什么死活不愿意出门了,一是丢人,二是遇到仇家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本尊八年前行炁除了岔子,以往的事情一概记不起来了。如若姑娘口中说的话属实,若有机会,本尊一定当面向你们宗主赔罪。”
白行渊寥寥几语交代了前因后果,把自己从这些荒唐的事情里轻轻地摘了出来。
他说完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个姿势让外人看上去非常的惬意和自信,这种姿态让外人感受到的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和面对一切都能够处变不惊的镇静。
大有一种任你风雨欲来,我自不动安如山的气场。
——这要是连这种小场面都镇不住,解决不了的话,那他白行渊也别想着能重新恢复灵力,可以收拾收拾滚回苍暝峰继续缩着当乌龟了。
果然,那几人像突然漏气的气球,显然是被白行渊突如其来的气场镇住了。何况对于一个失忆了的人,再怎么迁怒也无济于事。
为首的姑娘憋半天憋出来了一句:“忘记了就能抹平你对我们宗主曾经遭受过的伤害吗!”
“你······”
“自是不能。所以本尊说了,如若有机会,本尊定当面向你们宗主赔罪。”
“撇开一切不谈,云源宗是百宗之首,而本尊是云源宗的仙尊,自是你们宗主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尊主,我也是受得起的。”
“什么时候轮到不知天高地的小辈在这里指手画脚?”
“还是说你们要教训本尊呢。”
白行渊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搁上木桌放出一声‘咚’,这响声像是给全场下了静音咒一样,这方角落里瞬间鸦雀无声。
“如若有下次,本尊应当先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
白行渊也懒得再跟原身的旧仇人周旋,身体已经在向他发出抗议了,得赶快赶回住所睡上一觉,结束今晚这几出荒谬的闹剧。
他站起身,丝毫不理几个已经愣住了的五苍弟子,从容不迫的领着闻照离开了茶楼。
等到白行渊走后,众人像突然活起来了。
“这就是仙尊吗?”
“到底是谁在传白行渊是草包仙尊的?!”
“这居然是从白行渊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喧闹被甩在身后,回去的路上白行渊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但他走路的时候步伐依旧很稳,腰板自然的挺直着,显得身姿非常优雅有风度。
两人回去的路上吹着晚风,感受着周围热闹的气息,方才茶楼里的不愉快很快便一扫而空。
闻照把白行渊送到路口,再过一条街就是云源宗的住所了。
两人相互告别,白行渊走着走着忽然就有一种不协调感,感觉自己应当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但详细的又记不起来。
这股不协调感直到他看见路边站着的萧初妄,昏昏沉沉的白行渊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把这个好徒弟忘记了。
萧初妄拽着白行渊的手腕,语气听不出情绪,“师尊,为何没在原地等着弟子。”
萧初妄的身高和体型在居高临下时会产生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尤其是现在周围昏暗的场景,能让人从灵魂深处生出寒意来。
这幅熟悉的画面令白行渊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画面,小幅度的挣扎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先放开我。”
萧初妄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尊面上一闪而过的闪躲,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天灵盖淋到了脚底。
“师尊去哪了?”
“没去哪里。从茶楼里出来了,现在正打算回去。”白行渊趁着他力道一松,好歹是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了,转身就往住所走去。
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并不自然,甚至落了点‘逃’的意味。
白行渊没走两步,又被萧初妄劈头盖脸的抓着手腕逮回来。
一声闷哼,白行的背部重重的抵到了路边的墙面上,属于萧初妄的气息瞬间铺天盖地的就压了下来,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师尊,就连等等弟子也做不到吗?”萧初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眼神中充满了隐忍的怒火。
回到茶楼却没看见白行渊时,萧初妄简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以往一切堪称噩梦的回忆瞬间从脑海深处又翻了上来。
他看见自己手里满是鲜血,耳边徘徊的是凄厉的惨叫。而不远处就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尸体,再抬头,周围横尸遍野,再低头,手里拿着一柄小刀。
萧初妄心里有一个很明确且洪亮的声音:这就是抛弃我的下场。
眼前的所有都带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滤镜。
这一撞差点给白行渊撞的吐血,后背不用看肯定已经泛起淤青了,“你······咳咳咳···!”
白行渊此时也火了,后背的痛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气,呼出的气都带着血腥味:“你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走丢了?”
白行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萧初妄每次都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上次在训练场躲了一下也是,这次因为没等他也是。
萧初妄的切入点和发作原因令人非常费解。白行渊当然不可能觉得堂堂未来霸主会没有这点度量。
而对方又似乎格外的在意自己回避他的肢体接触。
这幅场景简直是像幼儿园里眼巴巴等不到父母来接的小孩,小孩会觉得是因为父母抛弃他了而难过。
再看萧初妄满含失望和愤怒的目光,白行渊脑中似有一道雷劈过。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人怕不是童年有过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把自己当成新爹了?!
“师尊,怎么不说话?”
“为何不等弟子。”
萧初妄等不到回答,安静的空气又把他心中的怒火轰到了顶,紧接着便是一只冰凉没有温度的手轻轻的按在了他的后脑勺。
白行渊放下身段,试探的摸了摸萧初妄的头,“为师等的久了,又遇见了旧怨,所以便先走了。”
准备爆发的活火山突然又安静了,白行渊使用怀柔政策乘胜追击,“倒不如说说妄儿去了哪里,让为师好等,方才窗外还放了烟花,妄儿看见了吗。”
萧初妄拽着白行渊的力道又松了松,处于暴动边缘的情绪逐渐趋于平缓:“······弟子去买茶饼了。”
“茶饼?”
白行渊低头一看,萧初妄手里拿着的茶饼是在宗门时他经常喝的款式,平心而论他确实是喜欢这块茶饼,刚才在茶楼里喝的非常不习惯。
“旧怨实在是多,如若不走的话也会叨扰了其余客人的性质,总之,为师不是故意不等妄儿的。”
“真的吗。”
“真的。”
萧初妄还想再问些什么,只见白行渊面色苍白,已经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