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宇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以后。
小区这一次意外地拦着警戒线,黄黑相间,两辆警车停在一栋六层建筑下面,连着许多居民都探头探脑的。
黄新宇脑子一热,以为妹妹和妹夫吵架还报了警,随便找了个路边空地就停下车,裹紧身上的漏毛羽绒服上前。
“让让,让让。”
“小区里发生了命案,现在不让进。”
一个脸孔有些青涩的民警拦下他。
“命案?!”黄新宇脑中响起了一个炸雷。“他居然动手杀人?”
民警狐疑地盯着他。“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黄新宇汗都出来了,抹了一把脖子,急吼吼地说:“我妹妹和妹夫住这个小区。一小时以前我妈给我打电话,隐隐约约说他们吵架了,让我来接人。这大过年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同志……”他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到底是谁死了?我妹妹和我妈还好吗?”
民警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黄新宇听见旁边的邻居嘀嘀咕咕:“啊哟,太可怜了吧……死的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他劲儿更足了。“民警同志,你让我进去吧。一定是我那个可怜的外甥女……”
民警依旧不为所动。
“大宇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黄新宇背后响起。
黄新宇浑身一僵硬,整个脖子一点点机械地扭过来,看见姜媛媛推着行李箱,姜海环抱着翎翎,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黄新宇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去。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企图用香烟的味道来平复刚才的紧张。
民警看见情况,马上洞悉世事。
“这是你妹妹和你妈?还有你那个可怜的外甥女?”
“怎么了?”姜媛媛见小区有异状,上前来问询黄新宇。
黄新宇没打着火,歉意地冲着民警笑笑,叼了香烟拉着三人远离这一带。
姜海环说:“大宇哥,你认错楼栋了。我们家是在西面。这栋楼房是……咦……是我婆婆的那栋楼。”
“先上车。”黄新宇帮姜媛媛拿行李,又帮几人开门,最后问了一句。“我那个小外甥……”
姜海环脸色有些发白,痛苦又无奈地说:“赵冬不让我带走他。回去再说吧。”
时间回到半小时以前。
六零一房间内,姜海环抱走翎翎的时候,赵冬一下都没拦。
直到她把翎翎交给姜媛媛,再弯腰去小床上抱赵砚时,赵冬一把夺过姜海环怀里的儿子,拢到自己怀里。
“你要带走那个赔钱货,我不拦着你。但儿子是我们赵家的命根子,我不会让他跟你走的。”
李丽芳也上前来,态度十分勉强地劝慰着:“是啊,孩子先放我这儿,我给你带。”
“妈……”,姜海环盯着李丽芳说,“爸住院了,您还是安心照顾他吧。我先带孩子去我妈住一段时间。”
李丽芳说:“海环,我们家没有对不住你吧?是,赵冬他脾气是不好,说话也不太好听,但这件事不是还可以商量嘛。”
姜海环说:“原本是可以商量的。但妈,我昨天好心好意给您送饭,您为什么要把我给您的饭摔了?我配上型,您为什么给我甩脸子?”
李丽芳一脸疑惑:“什么?你给我送了饭?我没看见啊。”
姜海环把昨天和奶霸张的聊天记录翻出来,发现对方都是已撤回。什么都没有了。
姜海环不想再说什么,还是想抱回赵砚带走。
赵冬直接瓮声瓮气威胁她,“你要想把儿子带走,除非我死。”
最后是姜媛媛开口:“他们不会亏待砚砚的。你要是想冷静,就先跟我回去。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姜海环这才依依不舍亲了几口赵砚,又叮嘱了几句。
“冰箱里有我挤的母乳,可以热了给他喝。十几瓶呢,够喝好几天了。”
“衣服在我房间柜子的最下面一层抽屉里,洗衣服的时候最好高温晒晒消毒。要用柔顺剂,不然孩子穿着扎。”
“纸尿布在孩子的房间里,打开衣柜就能见到。砚砚穿的是XS,不要和翎翎的L弄混了。”
叮嘱完毕,姜海环这才抱着翎翎和姜媛媛一起下楼。本来她想要母亲抱着翎翎,她来拿那个装有三个人东西的行李,但姜媛媛推开她,说不用。
眼看着68岁的母亲一身健硕的步伐,走出比她还斗志昂扬的气势,姜海环突然觉得安全感爆棚。
她们下了楼,这才碰见了乌龙的黄新宇,及时阻止了一场误会。
但三人还没上车,姜海环瞥见民警从楼上带下来一个人。
那个人走跌跌撞撞的,几乎是边走边啜泣,甚至到最后哭得撕心裂肺,直接跪在了楼门口不走了。
“大宝,大宝,我对不起你啊,都是爸爸的错……”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嗓子的悲戚之声感染,情不自禁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两个民警一直在劝说和拖拽,想让那男人站起来。
他的眼镜被涕泪所模糊,干脆摘下来丢弃到了一边,人们可以看到他痛苦和扭曲的脸。
有人已经拿起了手机开始了拍摄。
“怎么回事?”有人议论纷纷。
姜海环也非常疑惑,脚步略顿。
姜媛媛用下巴努了努男人的方向,问她:“你认识啊?”
姜海环点点头:“住我婆婆对面的邻居。昨天我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别吓到翎翎,我先带她去车上。”姜媛媛干脆把姜海环怀里的赵翎抱了过去。
姜海环没有拒绝。
很快,第二批民警抬了一个蓝色的裹尸袋下楼。
尸体小小的,还不到100公分长,被包裹住的样子令人心惊。
“哎哟,tຊ这就是那个小女孩啊。”
“真可怜啊。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听说是找了一天没找到人,最后在洗衣机里发现的。”
“哎哟,大人的心真大啊……洗衣机也能让小孩子钻进去?”
姜海环耳畔听着邻居们的议论,眼睛盯着那具被包裹着的尸体,人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张喆的女儿和她的翎翎同年,也就不过三岁,但因为一直吃得不健康,长得略显矮小,体重也只有20斤。
“怎么会这样?!”她的视线尾随着办案民警离开,内心又难过又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