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府,西院。
傅缙坐在书案前,而书案上立着一个断臂的泥人。
如果宁知星在的话,定然会讶然。
因为这是她捏的傅缙。
傅缙拿起泥人,想将断臂按上。
却因为断口的残缺不平无法完全贴合。
看着断口,他不禁出神……
“王爷,这是王妃送给你的吧,都怪我大手大脚的,这泥人在盒子里都被我摔坏了。”军中副将放置他的包袱时,不慎将装着泥人的木盒摔落。
那时,傅缙才知道,她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包袱。
副将见傅缙看着自己手中的泥人不语,更加无措。
赶忙将泥人送到傅缙眼前,待傅缙接过后,才悻悻然道:“竟是笑着的王爷。”
“之前还听京中消息说王爷对婚事不满,我看尽是那些个文人酸出来的。”
“我们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没见王爷笑过呢,王爷对王妃笑,肯定是喜欢的。”
初冬的寒风鼓吹着窗瑕发出声响。
傅缙回过神来,看着放在书案边侧的包袱。
一件夏裳,一件冬裳,一副冬靴。
选的都是他平日所喜的冰蓝色。
针线不甚匀称,倒也看得出不是出自绣纺之手。
傅缙翻开那件夏裳袖口,双袖袖口的未缝折叠处都有相同的四字梵文。
摩挲着那处细细的针脚,清浅的,穿衣人根本察觉不到。
傅缙倏尔皱了眉头。
他不信神佛,对梵文未曾涉猎。
还不知宁知星往自己的袖口上绣了什么东西。
旋即深深看了眼那四字梵文,起身去了书房。
烛光微闪。
傅缙眸色一深,盯着梵文集里那句‘一生平安’。
直至眼眸酸涩,他方才闭眼。
却浮现出宁知星恬静的模样,温声开口:“唯愿隐安。”
傅缙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此次在军中的半年,傅缙听了许多将士的艳羡。
他们说着宁知星的好,知冷知热,进退有仪。
傅缙全部落入耳中,没有反驳。
之后却是第一次寄了家书,询问找寻宁知星的进展如何。
忽而一阵强劲的冷风吹来。
书桌上的烛火灭了。
除了微弱的月光,周身一片黑寂。
傅缙不紧不慢的将书合上,走出了书房。
第二日,新月湖。
傅缙与一女子站在湖边。
“倒是想不到你会再找我。”女子紧握手中的暖炉。
傅缙未答却问:“锦姐,若是让一个女子失望了,该如何去弥补?”
她是傅缙的远房表姐,幼时与傅缙一起待过几年,现嫁在了京城。
傅锦呼出一口寒气:“及时认错改过便好。”
傅缙静默一瞬。
傅锦见他神情便也明了,规劝道:“若你问的是前王妃,怕是已经晚了。”
傅缙眸底一黯,抿了抿唇:“不晚。”
傅锦低头转了转手中的暖炉:“此情可待成追忆,隐,莫要让你兄长忧心。”
当时惘然的也是他傅缙。
初夏那次傅缙是极其不耐的问她该如何让女子离开。
如今倒是反过来问要如何去留住女子。
还真真是应了她说的那句话了。
傅缙显然听不进去,望着湖中枯萎的荷茎。
涩然出声:“若是故意逃离,她会去哪里?”
傅锦见他这般失神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
或许该给傅缙一份希冀来支撑。
于是傅锦一字一顿的对傅缙说:“遇低位者,远躲;高位者,近藏。”
午后,王府祠堂。
傅缙冷声:“兄长为何来的如此频繁,是做给我看的吗?”
傅斯衡看着眼前逆光而立的傅缙,仿佛在通过他看其他人,轻声道:“我与她有愧。”
“兄长何来的愧疚,当街解救,带她入府,哪样不是她该怀恩的。”
傅斯衡见傅缙急声质问,不再理会,抬步离去。
傅缙见兄长欲走,眸中一闪,心中越发有疑。
擦肩之际,傅缙拉住了傅斯衡的手:“兄长当真不愿意说宁知星在何处?”
傅斯衡侧目看向他:“我说过,她已经死了,你为何不信?”
傅缙低着头恨恨道:“那是你们有意欺瞒!”
傅斯衡略显无奈:“那如何才不叫欺瞒?”
只听傅缙声音低颤,手上力道松懈:“告诉我,宁知星还活着……”
傅斯衡微微挣脱,声音飘忽的像是落不到地:“但是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