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晚走了。
孤身一人,没给任何人道别。
只是天地之大,却没有一处是她的归宿。
她坐在出租车上,茫茫然看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手腕的红线隐隐发烫,也渐变成了淡粉色泽。
庄晚低头拂过,想起霍清寒的手,也曾这样拂过她的手腕。
是啊,就算一切是假的,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却是真真切切有过的。
抱着这个念头,庄晚决定重温一次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她走得很急。
她要去的地方很多,可她的时间不多了。
南郊公园的大槐树下,锦江古镇的情人桥头……
每到一个地方,庄晚都会留下一段视频和照片。
从前是霍清寒和她一起,这次她独自而来,也算给过往的感情划上一段句号。
直到最后一站,庄晚来到海边。
去年七夕,霍清寒就是在这里对她表白。
“等我病好,要用红绸铺满白云观山下的路,接你还俗,娶你回家。”
“庄晚,从今往后,你不用再给任何人卜卦。”
“我答应你,只要有我,你的人生永远都是上上签。”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却已物是人非。
庄晚拿出手机,调出视频的自拍模式。
“清寒,如果你的记忆只有二十四小时,那我希望零点的钟声敲响后,你不再记得我。”
“往后余生,望你所念皆所想,所思皆所盼,永远幸福。”
手腕一阵断裂般的疼痛,庄晚狼狈地结束了拍摄。
她有些虚弱地调出霍清寒的微信,将视频发送过去。
不管那个男人能不能看到,最后的谢幕总是要有些仪式感。
庄晚知道,自己这一生,来时无人欢迎,走时,也无人在意。
点下发送的下一秒,她的眼睛便失去了光彩。
心脏就像一个老化的时钟,停止了跳动。
沙子很软,手机掉落的声音是听不见的。
一个人轰然倒地的声音也被淹没得干干净净。9
海风吹过,掩盖了一切痕迹。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归于宁静……
另一边。
身处公司的霍清寒,看着庄晚发来的莫名祝福视频,心脏莫名收紧。
他连忙去调监控,从却视频里看见庄晚离开了别墅。
当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他的心中徒然生出一种害怕的慌乱感。
监控视频里,林以梦和那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在交头接耳什么?
霍清寒越想探究,思绪越是乱如麻。
桌边那本被他撕了一半,又被他悄悄捡起的记事本,将他心绪拉回。
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突然间,他在最后几页的角落处看到了庄晚的名字。
一笔一划,是他的字迹。
霍清寒感觉似乎有些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他竭力想从脑海里搜寻记忆,突如其来的钝痛让他生生止住。
霍清寒想起那张被撕碎的照片。
他昨天夜里已经下意识从垃圾篓里捡了起来,暗暗带来了公司。
他从抽屉拿出,将碎片一点点拼凑在一起。
照片里,两人相靠而坐,明明庄重却能感觉到亲密。
他看向庄晚的眼里充满爱意,身侧的她则穿着道袍,娴静而安宁。
“不可能,照片不对,和我在一起的人明明是梦梦。”
话虽这么说,可霍清寒却感觉脑袋里好似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他有些混沌,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事到此刻,他得做些什么。
霍清寒让助理将照片带去了鉴定机构。
一小时后。
工作人员打来电话:“霍总,照片没有ps痕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霍清寒的心间。
“怎么会!”霍清寒捂住自己几欲爆炸的头,脑袋里一些破碎的画面嘭涌而出。
他快步走向办公室的保险柜,从里面翻出他记忆中藏起的记事本,拿出来一页页翻看。
记忆如同狂蜂,从大脑深处的裂缝中蜂拥而出。
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庄晚的脸,清晰点亮了每一个和他在一起的节点。
清晨的早安,傍晚的相偎。
朝夕相处的一点点,相依相偎的一幕幕。
从来不是林以梦,是庄晚!
想到这些日子他说的话、做的混账事,霍清寒只觉痛不欲生。
痛苦席卷着他的全身,似乎有无数的蚂蚁撕咬着他的皮肤。
他费劲力气也只嘶哑吐出两个字:“晚晚……”
这是他曾经对庄晚有过的昵称。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找到她,立刻找到她,想告诉庄晚他的爱意与愧疚。
电话一遍遍被播出,可里面只重复着一句熟悉的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迟迟未接通,霍清寒心里也生出几分无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胸深处出现了一阵尖锐的慌乱和惊恐。
一种可怕的念头出现在霍清寒脑袋里:庄晚会不会为了躲避他,逃得远远的,然后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霍清寒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胸口,试图平复不安的心情。
不会的,只要找到她解释清楚就好,晚晚会原谅他的……
之后的几天,霍清寒直接拒绝了林以梦的所有见面,一刻不停地寻找庄晚,却一直一无所获。
晚上他也不敢睡觉,生怕错过有关庄晚的任何消息。
直到这天,他的手机响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庄晚的名字。
霍清寒原本疲惫的身子在看见庄晚的名字时瞬间坐直。
他颤着手接通了电话:“晚晚!”
他的语气里难言激动,却在听见对面的声音时,瞬间失去活力。
“你好,这里是淮南公安局,请问你是庄晚的家属吗?”
公安局?庄晚的电话为什么会在公安局?
霍清寒唇色发白地说了声:“是。”
确认了霍清寒的身份,警察继续说道:“三天前沿边海岸猝死了一名女子,我们通过身份比对,确认死者为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