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舟皱眉:“陛下何出此言?”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世家皆是我朝名楣,如皇姐所言,帝王之道在于平衡,虽然清河崔家有意使其女入宫,但其女之位一直是在朝女官,如何能言说清河崔氏有意后宫?皇姐此番让崔氏女贸然入主后宫,想必日后定然源源不断有世家女被送往皇城宫廷,如此反而多增耳目,多tຊ生事端,且中宫之位空悬已久,如今也没到非靠后宫拉拢世家之时,莫不如先稍安勿躁,待我大夏朝再发展些时日再行考量。”
李锦书一字一句说的平稳,头头是道,分析利弊。
李兰舟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陛下此言,有陛下的肺腑之言,却也并不如此,只要陛下心悦,也可充盈后庭。”
她叹息一声,道:“父皇母后崩逝,长姐如母,本宫原意不过是为陛下着想,既然陛下另有打算,本宫也不欲多言,就此作罢。”
李锦书闻言便也微微松了口气,瞳孔黑亮:“阿姐一片心意,锦书自然知晓,阿姐放心,崔氏女那边,我定会打理妥当,不留话柄。”
“陛下如今已处高位,逐日通达本宫深感欣慰。”她赞许地点点头:“陛下早日成长,本宫也早日还权。”
李锦书身躯一震,忙道:“阿姐莫要如此!他日我完成父皇母后遗愿之时,皇姐定也要在锦书身侧。”
若能使她开心,他便去成全这皇权霸业。
但若是她不在他身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兰舟难得濡湿眼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人活着总要有自己心之所向,若是真到那日之时,我也该成全我自己了。”
李锦书还想多问,可李兰舟明显不欲多言,他再也没问出什么。
这一直成了李锦书心中的一根刺,皇姐所说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成全自己又是何意?
*
李锦书回勤政殿之后亲自召见了崔氏女,崔氏女好歹入宫随在御驾旁多时,一直以来新皇以仁德宽厚著称,那夜也是第一次见到震慑骇人的新皇。
脑中回荡着那夜的惊荡,文元已经出来传她入殿。
她垂着头碎步而入,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上方不远不近之地传来声,她听话起身。
“那夜本是一个误会,皇姐之意不过是请朕亲自派人送崔小姐恩荣归乡,却被下等奴才听岔了声,当真是该死。如此便委屈了崔小姐,朕定当严惩刁奴,给崔小姐一个交代。”
女子的名声有多么重要天下人皆知,她一丝\不挂被送上龙床,虽未发生什么,可若传扬出去,她也不必归清河了,只在半路寻棵歪脖子树吊死了去,方不辱没崔氏门楣,就算回了崔家,只怕父亲也是家法严惩不殆,打死发卖,以正家风。
上座之人声慢却稳,字字若落子。
话音未落,大殿外已有一个小太监被按在长板之上,声声闷响传进殿来,那小太监被堵上了嘴,呜咽皆被堵在嗓中,只有板子锤在皮肉上的声响。
一声一声实打实传入勤政大殿,那声响传入崔氏女耳中一声,她便不可自制地颤抖一下,好似打在她自己的身上。
那小太监的圆领墨蓝袍子早怕已被黑血染湿,血肉模糊。
她又不可自抑地抬头看一眼上首君王,他面无表情安坐在上,周身凉薄至极。
真是一代帝王,无论平时再怎么宽厚仁慈,博得温润名声,这骨子里也是留着帝王血脉,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