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冷异常，雨水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下，潮湿的空气冷的刺骨。
御书房内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内夹杂着淡淡熏香。
姜弘毅正襟危坐，神情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李将军新婚燕尔，此时若去边关，百姓只道我这皇帝不近人情。”
李成玉双手抱拳，将头埋的极低，“陛下，臣自愿带兵出征，和亲之事，望陛下三思！”
“李将军起来吧。”姜弘毅面色凝重，沉声道：“朕知道你心疼长乐，可是朕也没有办法，北祈兵强马壮，继续耗下去，对西岳没有好处。”
李成玉焦急道：“求陛下准许成玉带兵出征，成玉定不负陛下所托。”
北祈处处与西岳争锋，瑾王也是出了名的纨绔，阿念若是嫁过去，定要吃不少苦。
其实对于要不要和亲，姜弘毅这段日子一直处于两难境地。
西岳嫡公主嫁给瑾王为妃，这代表臣服。
不过，见李成玉信心满满，他决定赌上一把。
“好！倘若你真能守住边关，朕就断了阿念这门亲事。”
闻言，李成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谢陛下！”
姜念带着自己做好的点心，刚到殿外，便瞧见李成玉走了出来。
“公主，是李将军。”小月开心的指着前面。
姜念停下脚步，经过上次，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成玉。
她转身想走，却被李成玉叫住。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再次见面，姜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月朝李成玉行礼后，退至一旁。
“李将军有何事要与本宫说。”姜念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听到李将军三个字，李成玉感觉心中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压住，难以喘息。在姜念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他们从未相熟过。
“臣已和陛下请旨，出征汉古关。”
姜念微蹙眉头，有些诧异，“这么突然？”
他不过新婚，怎么突然就要走。
要知道，行军打仗，短则数月，长则几年。
“西岳本不想与北祈征战，但北祈屡犯我边关，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李成玉双眸微沉，“这一战，不可避免。”
姜念沉默片刻，本想对他说些送行话，但转念一想，这些话，应该由他夫人说才是，语气中又添了几分疏离感，
“李将军心有抱负，如今一身本领得以施展，是好事，我......”
她停顿片刻，改口道：“西岳百姓等你凯旋而归。”
李成玉望着她，眼中仅剩的光亮黯淡了，“公主似乎变了。”
“是吗？”姜念露出一抹苦笑，“经历一些事，人总是会成长的。”
“对不起。”
李成玉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姜念，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抱歉。
姜念没想到他会这般，她克制住心中的情绪，扯出笑容。
“李将军为何道歉？是本宫该向李将军道歉才是，本宫性格骄纵，坏了李将军的大喜日子，还望李将军莫要见怪。本宫还未来得及恭贺李将军，本宫祝李将军和将军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她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李成玉的心脏，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窒息。
“阿念......”李成玉微微抬手，他很想触碰她，却终是放下。
“李将军若无要事，本宫就不奉陪了。”
话落，也不顾李成玉的回应，姜念径直走进御书房。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
她与他，再无可能。
收起方才的冷漠和难受，姜念端着点心，扯出笑容朝姜弘毅行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姜弘毅看见姜念有些惊讶，放下奏折，打趣道：“这是什么风？竟把阿念给吹来了。”
“父皇，您就别取笑我了。”姜念假装嗔怒，将做好的点心递给他，“父皇快尝尝，这可是儿臣亲手做的。”
“哦？”姜弘毅挑眉一笑，“那确实该好好尝尝。”
他笑着接过点心，入口细细咀嚼着，似乎是在认真品味，随即，眉头开始皱起。
“如何？”姜念满脸期待问道。
姜弘毅瞧她这般，不忍伤她自尊，委婉道：“阿念以后还是莫要做这些粗活，让宫女来就好，免得累着。”
“父皇！”
姜念瞬间没了兴致。
说了半天，不就是难吃嘛!
姜弘毅放下点心，试探问道：“阿念刚才进来可有看见谁？”
“李将军。”姜念回答的干脆。
姜弘毅眸光一闪，追问道：“他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
“他说他要去边关了。”姜念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弘毅觉得她很反常，旁人不了解她，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是了解。
“阿念对此事如何看？”
姜念说的洒脱，“我能如何看？他为臣tຊ子，自有父皇关照，他为人夫，自有夫人关心，无论如何亦轮不到儿臣。”
该争取的她都争取了，能做的她也做了，即便自己曾喜欢他，也当适可而止。
况且，李成玉已经同她说的很明白了，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如今他已为人夫，破坏人家感情的事她做不出，既要避嫌就应该保持距离。
听到姜念这么说，姜弘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现在回想起她为了见李成玉以死相逼的情形，都觉得后怕，生怕这孩子做傻事。
“放心吧，边关有刘将军照应，他定能平安归来。”
姜念附和道：“既然父皇这样说，那李将军定能凯旋而归。”
见姜弘毅批阅奏折累得腰酸背痛，姜念贴心的上前替他按肩捶背，父女二人看似其乐融融，其实各怀心事。
不过半月，便到了李成玉领兵出征的日子。
整个墨阳城的百姓都在为他饯行。
军营里，士兵们肃立着，整装待发。
姜弘毅坐在上位，俯视众将士，赫斯之威。
“今日能与众将士齐聚一堂，朕甚是欢悦！倘若就此别过，实在遗憾。”
高公公将斟满酒的碗递给姜弘毅。
“来，朕就与众将士痛饮三大碗！”
姜弘毅命人将每位士兵碗里的酒水斟满，他将酒举过头顶，祈告神明。
“西岳始祖百年打下的基业，朕无能，愧对西岳列祖列宗。皇天厚土，雄心未泯，越数百年，其志不衰！”
“其志不衰！”
士兵们目光坚定，因为他们背负着国家的荣誉和使命。
痛饮一碗，又斟满第二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