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泽煜
简介:相识四年,分开六年,李泽煜从未见过林以棠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锋利的语言和期许的眼神构成回应,“对,暴毙而亡,除了你其他人都知道。”他黑眸锐利,表情平淡无波,却捏紧手指,小心翼翼等着她的反应。林以棠闭了闭眼,回想去寿康宫前宜嫔和那个贵人的言语,未婚夫前脚刚死,后脚就进了宫,她不被人唾弃,谁被人唾弃。两行清泪再次落下,林以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所想:“李泽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林以棠和温宴辞的初遇在去年冬天,南陵的普陀山。
六年前,林以棠同林父相认的第二天便马不停蹄回了南陵——北泽的最南方,毗邻南越,气候温湿,水土富足,极为养人。
林以棠是闲不住的人,冬季听林父说普陀寺山脚下的梅花冬季开的极好,带着流烟去赏梅喝茶。
意外发生在回程的路上,她们遇上了流亡的劫匪,劫匪打晕了林父派去保护她的侍从,绑架了她和流烟,意欲用她们同家里勒索钱财。
绑匪带她们下山的路上,遇上离京办事的温宴辞,话本里英雄救美的套路在现实中完美复刻。
林以棠现在还记得初见温宴辞时他的模样,翩翩公子一袭白衣,身姿修长舒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的莹莹光泽,看上去柔和,实则坚韧无比。
温宴辞一剑抹了意欲对她图谋不轨绑匪头子的脖子,温热粘腻的鲜血溅在她莹白的脸上。
雪落满山,红梅竞相开放,温宴辞蹲在她身前,从胸前拿出一抹方帕,递给她,嘴角轻缓的笑莫名抚慰人心。
“姑娘莫怕,待我替姑娘取了悬赏金,姑娘请我尝一尝这南陵的冬酿酒如何?”
林以棠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冬酿酒的滋味,酸酸甜甜,浓郁的桂花味儿在嘴里绽开,喝的人心里温暖舒坦极了。
后来林以棠才知道温宴辞原是京城人,前来短期赴任,和林父在官场上也有所联系。
两人再见便是温宴辞来林家做客,父亲介绍两人认识,也有撮合的意味。
温宴辞对她很好,进退有度,端方有礼,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问过她的意见。
隆冬腊月,林以棠带着流烟在街边施粥,温宴辞会贴心地带来耳罩手暖,同她一起。
冬去春来,林以棠在家无聊犯困,会奇思妙想做些现代版改进的春团米糕,去街边贩卖。
林父不同意,但温宴辞不会顾忌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陋习,会偷偷翻墙帮她准备材料,她出摊多久,他便陪着她多久。
蝉鸣烈夏,她会做些新品水果刨冰雪饮,温宴辞试吃后总会捧场的夸她。
他们一同在石榴树下纳凉说话,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出一捧鲜花,红着耳朵说她比鲜花漂亮。
冬酿酒,陪伴,鲜花,承诺,足以俘获女子芳心。
最重要的一点,温宴辞和她同岁。
初秋时节,温宴辞任期结束前,温家双亲武安侯夫妇从京城远赴南陵,带着丰厚的彩礼和满满的诚意上门提亲,两人婚期定在仲秋。
彼时林父为了送女儿风光出嫁,重拾皇上先前的赴京调令,举家迁徙京城,将南陵事务移交给三弟,同官居正二品的尚书令大哥林崇文居于一宅。
昨日她还穿着嫁衣,手持温宴辞亲手给她做的团扇,准备嫁给他为世子妃。
今日她便成了太子妃,还有人告诉她温宴辞死了。
怎么可能呢。
梦中的人时笑,有时眼角又会留下清泪,李泽煜困惑极了,可他不敢深思,拇指覆上她眼角前,床上的人骤然睁眼。
林以棠那双琉璃眸格外明净,氤氲着雾气像被水洗了般,眼角下的泪痣清清冷冷。
她看起来如此纯洁纯粹,瞧见面前的人时,恶意和憎怨从中直射而出。
很轻的一句话,“温宴辞真的死了?”
相识四年,分开六年,李泽煜从未见过林以棠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锋利的语言和期许的眼神构成回应,“对,暴毙而亡,除了你其他人都知道。”
他黑眸锐利,表情平淡无波,却捏紧手指,小心翼翼等着她的反应。
林以棠闭了闭眼,回想去寿康宫前宜嫔和那个贵人的言语,未婚夫前脚刚死,后脚就进了宫,她不被人唾弃,谁被人唾弃。
两行清泪再次落下,林以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所想:“李泽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泽煜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句话像是山顶砸下来的巨石,砸碎他心底最后的期冀,别人都不信他,她也不信。
同所有人都一样,林以棠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前,就把罪人和杀人犯的名头强加在了李泽煜身上。
不怪林以棠这么想,从前同李泽煜相处的那四年,她便知道他是什么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看不惯她和别人说话,和别人一起玩,绝食,不喝药,伤害自己,让皇上太后以为诱因是同她一起的玩伴,随意下处罚,将别人从她身边赶走。
她一直以为六年过去,他们都会变,可事实相反,李泽煜变本加厉了。
那可是温宴辞,曾经为了她喜欢的小兔子不惜与狼搏斗,将她喜欢之物尽数奉上的男子。
林以棠甚至不相信他死了,咒骂过后,有些疯迷,细白的手抓上李泽煜青筋绷紧的手,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眼眶蓄满泪水。
“李泽煜,你和他们都是骗人的……”她喃喃道:“温宴辞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明明答应过我,今年冬天要给我堆一个兔子雪人。”
林以棠伤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完全忘了自己对面坐着的是谁,竟将自己的悲恸尽数抒发给一个恨不得将温宴辞千刀万剐的男人。
李泽煜黑青着脸,甩开林以棠的手,欺身而上,双膝跪在她双腿两侧,改为抓着她的手腕,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隐忍至极,脸上竟瞧不成一丝怒气,颇为沉稳道:
“阿姐,你现在能看清我是谁么,新婚第二天给孤展现你对情哥哥的绵绵情意,阿姐不觉得荒谬吗?”
眼前是李泽煜锋利的面庞,手腕和下巴的触感让林以棠回神,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往下涌。
李泽煜松开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一点一点擦干她眼角的清泪,“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阿姐哭的这么伤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姐死了郎君呢。”
林以棠抬眼瞪他,眸子清澈见底,“若不是拜殿下所赐,臣妇不就是死了郎君,难道还不许人哭一哭?”
李泽煜眸色黑的纯粹,怒极之下胸腔剧烈起伏,烈火险些将他撕碎。
“在宫中四年,太子妃不会不知道抗旨的后果。”他声音冷硬死板,“阿姐若是要为家人哭丧,可以尽情哭个够,如若不想,便要时刻恪守宫规,谨言慎行。”
他沉声道:“不准哭!”
六年过后,角色调转,像极了李泽煜幼时哭时,林以棠训他的场景。
他竟用家人威胁她,林以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仅止不住眼泪,反倒哭的更厉害了,“李泽煜,你要不要脸!你凭什么不让我哭,我就哭!”
“你干脆把我和我爹全杀了,你凭什么杀温宴辞,他明明和你无冤无仇,你真的很气人!”
李泽煜脸黑青的能滴出墨,心里窝着一口火,怒极反笑,“我在你眼中心中就是个见人就杀的烂人?还是你觉得我有那么傻,杀了他,让你记他一辈子,恨我一辈子?”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下床,冷嘲:“温宴辞还不配,要怪就怪他自己没用,一个废物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谁给他的脸娶妻?”
李泽煜说完拂袖离开,砰的一下摔上卧房的门,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