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相隔不算远的主屋中,萧北棠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明日就第四日了,不知道宋清浅如何了。她越想越烦躁,猛地从床上坐起。穿着寝衣,风风火火的出了寝殿。
“殿下,您好歹把外衣穿上,当心着凉了。”六子手里捧着她的外衣,跟在她后面。
“闭嘴。”萧北棠轻喝一声。
她突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到西厢门口。
“殿下。”守门的侍女同她行礼。
萧北棠踟蹰片刻道:“孤有事要同太女妃说,你,你进去通报一声。”
侍女也不敢耽搁,福了一礼只将门开了一道仅能过一个人的逢。萧北棠伸着头往里看,还没看到一星半点,门就又被关了个严实。
她动了动鼻头,是兰花的香味,开门一瞬从屋里传出来的。
不多时白雪领着侍女出来,又是严严实实的将门关上。她福了一礼:“殿下恕罪,太女妃身子未愈刚睡下,不便接驾,您若是有事要问,不如改日,或是告诉奴婢,明日太女妃若回了话,奴婢再禀给您?”
她来前也没想好理由,只想着问一问她的病情。但她突然又想气一气宋清浅,谁让她无故就这般,害自己寝食不安的。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音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孤约了萧林和百花楼的小娘子们去郊外游玩几日。孤来问问太女妃可有何要叮嘱的?”
她的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攥着,莫名有些紧张。
侍女进来通报的时候,宋清浅就已经醒了,她吩咐白雪出去应付萧北棠,小桃性子急,她怕小桃露了破绽。萧北棠这番话,她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白雪抿了抿唇,下意识间眼神朝屋里瞥了一下,又恭敬道:“即是如此,待太女妃一醒,奴婢就替殿下将话传道。”
萧北棠直了直腰背,轻咳了一声:“可要快一些。莫要误了孤的事。”
“是,奴婢记住了。”白雪见她没有纠缠,放下些心来,才留意到她身上只穿着寝衣,她紧张道:“殿下穿的如此单薄,还请快些回去吧。”
萧北棠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身抬足走了。
宋清浅在里面听得清楚,白雪进来看了她一眼,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她还未开口,宋清浅便淡淡道:“你明早去回话,我无甚叮嘱,愿她玩的尽兴些。”
“太女妃,您当真如此纵容殿下?”小桃替她觉得委屈。
“我此刻管不了那许多。”她叹了一声,筋疲力尽道:“你们下去吧。”
萧北棠回了寝宫,躺在榻上,天气渐凉,怎么会有些燥热。她将被子踢开,指尖轻敲自己的腹部,想着方才的那个兰花香气。
很独特的幽香,似有若无,醇正幽远,不是很浓烈的香气,让人很舒服。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心里也痒痒的,似被百虫爬过。辗转反侧良久,仍是毫无睡意。
宋清浅听到自己要带着小娘子去郊外游玩,会是什么表情?是淡漠的毫不在乎,还是会气恼嫉妒?
前者,一定是前者。
若她真的不管?难不成真约萧林她们出去几日?
嗯,得去,不去,岂不是很丢脸......
萧北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良久才入睡。
如她所愿,翌日清晨,白雪早早就来回禀。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白雪:“你,你再说一次?”
白雪复述一遍:“太女妃说,愿殿下游玩的尽兴...”
还,真就一点儿不在乎?
她压下心头恼火,装出一副云淡风轻,轻飘飘吩咐道:“六子,收拾收拾,即刻出发。”
“是……”六子看了白雪一眼,弱弱应了一声。出了宫门,萧北棠越想越气。她面色阴沉,眉头紧皱。
六子跟在她后面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悠,弱弱问道:“殿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萧北棠没理会她,拍马朝着楚王府上去。
大清早的,萧林还未清醒,下人急忙通禀。她打着哈欠到外间,管家等人都恭敬的站在一旁。
“殿下?”萧林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萧北棠看了一眼萧林,萧林便心领神会道,她悄悄来的,不想惊动楚王和王妃。
萧林清了清嗓子:“你们都下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领着家仆退下。
“你收拾收拾,我们去带上阿琪,到你京郊的别苑去小住几日。”
“阿?怎么这么突然?”
“哪里突然,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萧林舔了舔嘴唇,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
“有难处?”萧北棠看出她的犹豫。
她挠挠脑袋,说:“也,没有,就是我父王最近看得严,前些日太女妃亲自出宫寻你的事被他给知道了,他叫我不许再跟着你胡闹……”
“那便算了,我自己去。”萧北棠并非不高兴,她确实需要躲几日,不论萧林去不去,她都得去。
“哎哎哎,别呀,你同我父王说一声,他也不好说什么的。”萧林冲她使着眼神。
萧北棠忖了忖,果然去找楚王说了,楚王当着萧北棠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叮嘱她们一番。
她们转道去了萧万琪府上,萧万琪同夫人说了一声,她夫人便殷切的替她收拾了,又嘱咐了几句。大抵是要她注意身子之类的话。
出了端王府,萧北棠若有所思,她问萧万琪:“你夫人,不会醋么?”
“会吧。”萧万琪回答的很干脆。
萧北棠忖了忖又问:“那她知道你出去做什么吗?”
萧万琪笑道:“我没说过,但想必她心里都有数。”
萧北棠牵着缰绳的手一顿:“那她不会同你哭闹吃醋吗?”
萧万琪看了她一眼,笑道:“她不会表现出来。我夫人只是会言语间关切我,正因她懂事,因此她正妻的地位,不会撼动。”
萧北棠低低问了一声:“那她究竟是在意你,还是不在意你。”
宋清浅又是否也是如此,她如何胡闹,她都不在乎?
“阿棠,你今日怎么了?”萧万琪觉得她有些奇怪。
萧北棠没答话。
萧林的别苑僻静幽深,庭院中景致也很是别致。院中有一处池塘,塘中心有一八角观景亭。往常萧北棠总是喜欢坐在亭中,观赏美景。
只是她今日却没什么兴致,总是心不在焉,亦或是喝着闷酒。全然没了往日赏景的兴致。
玲珑到她身旁,替她倒酒。
“你熏得什么香?”萧北棠皱了皱眉向后让了半个身位。
琉璃看得出她不喜欢,低声答:“奴,熏得楼里近日很盛行的香。”
她皱眉语气冷淡道:“太浓了。”
远不如宋清浅屋里的那兰花香气好闻。
玲珑有些失落的退开一些,仍挤出笑意。“殿下不喜欢,奴下回便不用了。”
“嗯。”萧北棠鼻腔中温出一个字,再没看她。
萧万琪从女子怀里探出头来,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第27集 焦躁
原定要在外头住上四日,萧北棠待到第二日就有些耐不住性子,觉得无趣。
但她还是等到第三日才回去,怎么能叫宋清浅看扁了!
她回来的时候,宋清浅正坐在院子沐浴日光,看着书。
萧北棠从tຊ院子穿过,看也不看她。
她的动作太刻意了,她往日走路可没那么大动静,生怕旁人不晓得她回来了,宋清浅笑了一声合上书往她屋里去。
萧北棠听到她的脚步声暗喜,又装作冷漠,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品着。
“殿下这几日玩的可还尽兴?”
“十分尽兴。”她面上仍然冷漠。
尽兴个鬼呀,她心不在焉,什么也提不起兴趣,若不是怕被宋清浅笑话,也不必又待那一日,玲珑也不知怎么回事,弹得曲也不合她心意。
宋清浅一笑:“如此便好。”
“有事?”萧北棠淡淡问。
宋清浅眼底为何透着疲惫?难道还未好全吗?风寒怎得这般难愈?萧北棠暗暗瞧她。
“殿下可是生气了?”宋清浅问。
“没有。”她毫不犹豫。
“那为何前几日殿下态度冷漠,像是在怄气?”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没有怄气。”她不承认。
宋清浅忖了忖道:“殿下,我们谈谈?”
萧北棠抬眼看她,狭长的眼眸中带着一些深意,一言不发。
“殿下是因为输了马球而不快?还是因为不想答应三年之约?”
萧北棠不答。
宋清浅追问:“殿下为何不答?”
萧北棠皱眉看着她,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她不悦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清浅动了动身子,极正色道:“殿下请讲。”
萧北棠一改往常的散漫,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耿直问:“为何你一定要我答应三年之约?”
宋清浅默了默,既然没打算瞒着她,不如和盘托出。
她看着她,问:“殿下,您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吗?”
萧北棠觉得可笑,她反问:“你是说肩负苍生,身系百姓?这个担子?”
宋清浅蹙着眉,语气如此轻浮,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在她眼中难道这般不堪吗。
萧北棠收起笑意,转而面色冰冷,语气犹如利刀:“若你想同我说什么苍生百姓,天下大义,我劝你省省力吧。”
“可这本就是殿下逃不掉责任。”宋清浅的语气比她还利。
“所以呢?”萧北棠冷冷看着她。“你没有回答我,与你的三年之约,有什么关系?”
宋清浅语重心长道:“殿下,三年,我会倾囊相授。我不指望你有拓土之能,只求你有守成之耐。如此应当不算难。”
“然后呢?”萧北棠不屑一顾问。
“什么然后?”宋清浅不解。
“你呢?你做这些是为了宋家还是为了自己?”
“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宋清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萧北棠有时候像个很通透的大人,有时候又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摸不透。
萧北棠轻嗤:“为了你自己能做一代贤后青史留名?还是哺育下一代英明的君王?可若你没这个本事呢?”
宋清浅避而不答她前两个问题,笃定道:“那便三年再三年……我相信殿下定能如天下人所愿。”
萧北棠靠坐着,单手撑着头,懒懒道:“宋清浅,不论我日后成为怎样的君王,天下人都不会归功于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宋清浅沉默一瞬。良久她才笑问:“殿下,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你说吧,我听着。”
“我出生时,我祖父就是当朝丞相。我们这些孩子出生后,祖父便对我们寄予厚望,他亲自为我们择良师。”宋清浅目光朝着窗外,眼中的光散开:“因此,宋家的孩子,自小便得勤奋好学,比常人优秀。”
“殿下应该知道乾元、中庸、和坤泽的分化是有多有少的,坤泽最少,中庸最多。祖父有近十个孙辈,他觉得怎么也会有两到三个乾元吧?”
宋清浅无奈的笑了笑:“可天不随他愿。即便是有概率也不代表一个家族中的孩子会按照这个比例分化,就像先帝的孩子大多分化成了乾元,而他的孙辈,恰没有一个乾元!”
她目光中闪过失落:“可是,分化至少要到十二岁才会开始,因此,他每一个都会付出心血从小培养,可若是分化成为中庸或是坤泽,祖父便会毫不犹豫舍弃。因为中庸和坤泽难有成就。像我,就偏到了十八岁才分化。而十八岁分化,于我而言是幸运的。于坤泽而言,都算幸运。”
“宋府在他眼里该是代代有首宰的,所以我父亲,如他所愿,成了继他之后的宰相。他得以有更多的功夫培养我们这些孩子。”
“兄长,年长于我许多,他十四岁分化成为中庸,祖父,便毅然决然放弃了他。专注于我们其他的孩子。直到,相府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分化完,却无一个是乾元。祖父便把所有心思放在我身上。”
“我的好友同窗们一个接一个分化,最终奔赴他们家族为他们安排的前程,或建功立业,或嫁人生子。而我依然未能分化。”
“此去经年,我也从学生一跃成为先生,十几岁便能成为先生的,想必殿下也知道是怎样的出众。十八岁,我人生的分水岭,我分化了,可是,却是个坤泽……”
她笑的苦涩,说:“祖父也因此抱憾而终……”
萧北棠呆呆的看着她。
“自那以后,我问自己,我是否真的能接受被安排着嫁人生子,困在深深庭院,与其他人争风吃醋,相夫教子?”
宋清浅将曾经反复问自己的话而今又问自己一遍,坚定又缓缓的摇着头。
她看着萧北棠,满含希冀:“后来,我想着若是不能于人前发光,至少我还能教书育人,培养贤人能士替我施展抱负。”
“再后来,我便嫁给了殿下。因此殿下便是我此生的指望了。”
她笑了一下,不苦涩。
萧北棠讶异的瞧着她,有些心疼她,但她最后一句话又让她不由得脸红心跳。
此生的指望?是她想的那样吗?
“宋清浅……”
“殿下不必用可怜我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萧北棠轻轻点了点头。
“万千贤士不如一个英明圣主,若殿下能成为圣明之君,我此生抱负也算得以实现。”
原来是这个意思...萧北棠有点儿失落。
她垂着眉眼低声道:“若我让你失望了呢?若我没能如你所愿成为圣明君主呢?”
宋清浅温声:“殿下,若你能赐予万民之福,是天下的幸事,若不能,我只愿殿下不昏聩。平凡一生。”
萧北棠抬眼看着她,有些动容。
宋清浅勾唇一笑,笑着问:“殿下不生气了?”
萧北棠有些心虚的别过眼,否认道:“我未曾生气...”
宋清浅起身走近她说:“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切不可因输了便气馁。”
萧北棠猝然起身辩解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殿下是因为什么?”
“宋清浅,你是我的太女妃,在众人面前与其他的乾元那般……那般有说有笑,我的脸面往哪里搁。”萧北棠声音越来越小,气势越来越弱,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宋清浅愣了一下,她是因为这个?她轻笑道:“张定远是我同窗挚友的胞弟,许久未见,一时忘了分寸,是我思虑不周,我以后定会注意。”
萧北棠有些得意,脸上不自觉的浮上喜色,她轻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宋清浅却闻到一股淡淡的乌龙味,好端端的,萧北棠释放信素做什么?不开心要释放,开心也要释放?宋清浅方才才将她哄好,不好直接提醒她,只好找了个借口先离开。
第28集 她闻到了我的信素???
晚膳她们一起用的,萧北棠一扫阴霾,用的很香。
“还有一事,我想同殿下打个商量。”
“嗯,你说。”萧北棠放下筷子,听她说。
宋清浅屏退宫人,只与萧北棠二人。
她默了默,问:“殿下往后能否控制一下自己的信素。”
萧北棠怔愣住了,她诧异的看着宋清浅。
宋清浅见她不说话,怕她又闹别扭,解释道:“殿下,我的意思是,你的信素会对坤泽有影响。身为乾元,在坤泽面前应当控制信素的。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萧北棠木讷的问:“我的信素,是什么味道?”
“乌龙茶味儿。”宋清浅不明白她这样问的意思答了她。
“乌……龙……茶……”萧北棠口中呢喃。
她这是怎么了?宋清浅满腹疑窦的看着她。
“殿下?”这个人,方才刚和她说过收敛一点,此刻反而更浓烈了,她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噢,好。”萧北棠回神。
宋清浅无奈一笑:“那能否现在就收一收?”
“噢,抱歉。”她命人将窗子打开,收敛了信素。
萧北棠晚间独自去了坤宁宫,她异常兴奋。
夫妻两人许久没见过萧北棠这般开怀。皇后率先开口问:“棠儿,你怎么如此高兴?”
“母后,宋清浅说,儿的信素是乌龙茶味儿的!”萧北棠难掩激动。
景帝和皇后一怔,反应过来后,皇后不敢置信的tຊ问:“她,她同你说的?”
“是,她今日说让儿收敛些。”萧北棠兴奋的回答。
“她竟闻得见你的信素!”景帝又惊又喜:“国师说过,你的信素难以被坤泽闻见,对她们来说,就是无色无味的水,因此也不能进行标记。”
“国师出京为你寻药已有四年了,至今杳无音信。宋清浅却能闻的见吗?”皇后高兴的来回踱步,她又向萧北棠确认:“棠儿,你近日在旁的坤泽跟前,有没有释放过信素?可有其他人与你说过闻得见这事?”
“儿以为不会有坤泽闻的到,从未收敛过。但是除了她没人提过。”萧北棠回想了一下,她其实有些不确定,国师说过她的信素有异,因此她不曾收敛过。她接触的都是些乾元和中庸,中庸本就闻不到。乾元也不会受影响。
皇后忖了忖道:“那还不简单,你就在此处释放,看看母后能不能闻到。”
“嗯。”萧北棠点了点头,慢慢释放信素。
皇后嗅了嗅,有些失落道:“还是闻不见。”
“那就证明,宋清浅对你的信素有特别的感知。”景帝忙问:“你可曾同她说过此事?”
“不曾。”萧北棠有些不确定:“我怕不是真的。”
景帝忽然想起些什么,问皇后:“若是真的,你的信素便会对她产生影响,朕记得,宋清浅前几日是否身体不适,闭门了几日?”
“是,说是染了风寒。”皇后有些起疑。
“儿同太医求证过,是风寒。”萧北棠答着,虽然她仍有疑心。
“以宋清浅的本事,想瞒着你,轻而易举。”景帝厉声道:“去,召张太医来。”
赵岩应了一声匆匆去了太医署。
张太医眼皮跳了一路,到了坤宁宫,便觉得事情不大对。
太女也在,赵公公来的时候也是说陛下召见,并非谁有恙。
她正色行了个礼:“臣叩见陛下,皇后娘娘,殿下。”
“免礼。”景帝探究的看着她:“卿可知,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张太医心中有直觉,只怕跟太女妃的事有关。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太女妃前几日身患何病?”景帝直截了当的问。
张太医心中一紧,吞吞吐吐道:“太女妃,偶感风寒……”
“还敢欺君!”景帝一拳砸在案上。
“臣……”张太医战战兢兢的跪下来。
“你如实说来,朕便恕你无罪。”景帝语气温和下来却带着浓浓的威逼之意。
张太医闻言俯首一拜:“回陛下,太女妃确非风寒之症……”
“那是什么?”萧北棠急了。
“太女妃实乃潮期,因而命臣遮掩。”
皇后厉声道:“还敢胡说,潮期何以称病六七日?”
张太医头也不敢抬:“臣万万不敢再欺君,殿下的信素对太女妃影响颇深,不仅潮期提前,而且来势凶猛,持续时间也变得长了,虽然太女妃服了抑泽丸,仍效果甚微,因此才召了臣看看有什么法子……”
“你说,棠儿的信素影响了太女妃?”景帝抓住了重点。
张太医又解释道:“是。据太女妃所言,往常她的潮期不过三日,且反应不大,服用一颗抑泽丸便可,但此次确与以往大相径庭。因而臣推断,殿下与太女妃的信素吻合度很高,才会影响如此巨大。”
萧北棠呆愣住了,所以她这几日不见自己是因为这个?闭门不出也是因为这个,她闻到的兰花香气,是她的信素……
“今日之事,你装作不知,只当是来请了一次平安脉,你可明白?”景帝狭长的眼眸睨着她。
张太医如履薄冰应下。她忖了忖又道:“还有一事……”
萧北棠抬眸,仔细听着。
她吞吞吐吐道:“太,太女妃前几日命臣为她开一副猛药,臣拿不定主意……”
萧北棠急不可耐的到她跟前,问:“什么药?”
“太女妃想要比抑泽丸药效猛烈的药,此药并非没有,只是……”
“你再要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孤现在就砍了你。”萧北棠疾言厉色道。
“臣不敢,此药极伤身,若是服食过多,只怕日后难以有孕。”
“你给她了?”景帝拧眉问她。
张太医忙答:“还未曾,此事臣心中后怕,只推脱需寻上些时日。”
看样子若她给了,此刻脑袋怕是移位了。
萧北棠沉声道:“你明日回话,就说找到了。把药给她。”
“棠儿……”皇后和景帝讶异的看着她。
张太医也抬头惊讶的瞧着她。
萧北棠淡淡道:“把药换成补药,你替她诊过脉,当知她哪里不好,替她好好养身子。”
她补了一句:“不过,你仍要同她说明,此药的厉害,别漏了破绽。”
“臣明白了。”
“若过段时间她再向你要,你告诉孤。”萧北棠想看看,如果宋清浅知道这个药伤身,会否放弃服用。
张太医蹙眉问:“可,若无药效,太女妃问起……”
“药效会很好。”萧北棠似在思量着什么,眼神中透着一股笃定。
张太医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只连连应下。
景帝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北棠,突然有一点欣慰,她开始对这些事上心了,看来她对宋清浅,非同一般。
萧北棠走后,景帝暗暗出神,皇后见她魂不守舍,问:“怎么,高兴傻了?”
景帝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腻腻的看着她:“自然高兴。”
皇后也点头:“如此,棠儿心里或许能少些对你的怨恨。
景帝笑笑,温声问:“你难道没觉得,棠儿似乎对宋清浅的事,很上心?”
皇后欣慰的叹了口气:“上心自然更好,你我或许能早些抱上孙女。”
景帝叹一口气:“但愿如此。我一直担心棠儿她的身子,如今总算有一丝希望!我不好做什么,你倒是可以帮帮她们。”
“如何帮?浅浅待棠儿的心意还不知如何,此事,怕也急不得。”
“那就静观其变吧。”景帝将她打横抱起,向着寝殿去。
第29 章 入学
萧北棠回了梓晨宫,她有些愧疚又有些暗喜。她坐在窗沿上直勾勾的瞧着西厢,看了许久。
原来她前几日闭门不出是因为这个?
潮期如此久,很难熬吧?昨日她眼下得乌青虽施了粉黛,但也看得出来疲惫,定没有休息好吧?
萧北棠越想越烦闷,得不到任何回答。
她正暗暗懊恼,宋清浅一身寝衣从浴房回来。打眼便能瞧见萧北棠靠坐在窗沿上,她冲着萧北棠笑了一下问:“殿下怎么在外头坐着?”
萧北棠原本在出神,瞧见她一身寝衣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入了迷。仿佛那淡淡的兰花气息又若有似无的钻进了她的鼻孔。
“殿下?”宋清浅见她发呆,梗着脖子唤了一声。
“哦噢,我......”她原本想跳下来,却忘了双脚是交缠在一起的,笨重的摔下窗台。
一群人急忙上去扶她,宋清浅也不外如是。她有些尴尬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憨憨的笑了两声:“不碍事,不碍事。”
此刻宋清浅离她更近了,窗子里偷出来的昏黄灯光,月色的清辉,交相洒在她身上。
她真的宛若人间仙子般,平日她不笑的时候,清冷的让人难以靠近,此刻她头发上沾着隐隐水汽,衬得她都温柔似水了。萧北棠看得入了神,眼神落在她胸前那片柔软上挪也挪不开。
宋清浅看了一眼她看得方向,瞬间涨红了脸,还好夜色中看不大明显。这是在烟花柳巷里看惯了?连收敛都不收敛了,丝毫不加掩饰。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羞恼,冷淡道:“既然殿下无碍,我就回去了。”
萧北棠回神火速点了点头道:“嗯,你快回去,当心着凉。”她傻乎乎的,没听出来宋清浅语气中的不悦。
宋清浅转身离开,心里还在气恼。
萧北棠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她食指搓了搓鼻头喃喃道:“看来天真是凉了......”
萧北棠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拇指相互绕着,不知是想到什么,时不时会笑出声来。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又趴着,双手托腮,双腿翘起,摇摆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一夜好眠,第二天萧北棠早早让人把窗子打开。今年秋日也不知怎么的来的早了些,六子怕她着凉,还有些迟疑,她又再三催促。
萧北棠还在漱口,宋清浅就来了,屋里已经没有萧北棠信素的味道了,只有淡淡的风裹着桂花的味道。
不用她来唤,萧北棠自己也会主动起身,宋清浅在盘算之后或许不必再过来喊她了。
今日皇后格外热情,比以往看宋清浅的眼神更加喜爱。还莫名的关心起她的身子。比关心萧北棠更甚。
宋清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张太医如萧北棠教她的那样把药给了宋清浅,还原原本本的把其中利害说了清楚。张太医来的时候,宋清浅还刻意避开了萧北棠。
宋清浅只迟疑了片刻,就tຊ把药服了。这一整日,她确实没再受萧北棠信素味道的影响。
事实上,萧北棠偷偷带了乌龙制成的香包。她知道宋清浅会受她信素的影响后,也知道收敛了,没有释放哪怕一丁点儿信素。因此宋清浅闻到的其实并非萧北棠的信素。
“你瞧,这个人偶有趣吗?”萧北棠兴致勃勃的向宋清浅展示她从民间搜罗来的那个会变脸的人偶。
宋清浅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有趣。”
萧北棠朝她面前一推,有些傲娇道:“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多谢殿下。”宋清浅没有推拒,萧北棠总爱耍些小脾气,若是拒绝她,她又少不了嘟嘟囔囔的委屈。
转眼半个月过去,国子监要开学了。国子监里的学生多是真本事考进来的,每年科举中榜的,好一部分都是国子监的学子。因此这里的先生也都十分有名气。
萧北棠同宋清浅一起去的,到国子监二人便分道扬镳,互做不识,宋清浅得先去同院长打点好。
萧北棠刚入学堂,这些人她都还不认识。
那是李宁玉?她怎么也来了?上次在坤宁宫里萧北棠驳了敦肃的面子后,她总觉得和李宁玉之间也生疏了。
“殿下。”李宁玉却若无其事的来打招呼。
“噢,玉儿啊,你怎么?”萧北棠打量她,书生打扮,她也来入学?可是国子监不收坤泽啊?
李宁玉点头:“阿娘求了院长好些时候,她才同意玉儿旁听。”
萧北棠点了点头,以敦肃的性子,想做这件事,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她能入学也不奇怪了。
“噢,对了,在外头唤我阿棠。姜棠。”
来之前,景帝就说了,她暂时不可暴露身份。以免有居心叵测之人。
宋清浅也一样,更名易姓。连同萧林她们也换了姓名。
“阿棠。”萧林远远踮着脚冲她招手。
她身后跟着书童,喘着粗气替她背着书袋,跟在她后头。
萧北棠笑了一下,说:“可算见着一个了。”
“阿琪呢?”萧林四下张望搜寻。
萧万琪风度翩翩的摇着扇子,身后跟着小厮,款款而来。
“怪事,阿琪,往日都是我最后一个到,今日怎么到的比我还晚?”萧林上下打量她。
她淡淡答:“起晚了些。”
“啧啧啧,温柔乡,就是不一样。”萧林揶揄她。
“好了,进去吧。”萧北棠笑了一声往里走。
二人忙跟上,国子监的学生按照年龄划分大约有三个学院,想要入学并非易事,每年只招收学生百十人。
萧北棠所在的这个班,有二十人左右。看起来都是家世还不错的,都带着书童,还有的竟带着丫鬟。
有几个倒是看着朴素,穿着湛蓝的长衫,书生气十足。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考上也入不起学。
至于萧林她们……
宋清浅款款入内。她换了身素衣,长发束起,只一根发带绑着。果真有了先生的样子。
“先生好。”学子们齐声起立鞠躬。
“嗯。”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萧北棠坐在当中的位置,她一抬眼眼神便能对上,但她一直目光都停留在别的地方。
她看向学堂里离她最近的位置,是李宁玉?她也来了?
宋清浅第一反应反而是有些高兴的,国子监向来不收坤泽,不论她是怎么进来的,往后或许坤泽能被书院接纳。
“我姓宋,宋青,你们可以唤我,宋先生。”宋清浅行了礼揖,与宫中的福礼不同。
她走下来,又说:“我方才看到诸位多有带着书童的,这倒无甚不可,只是这丫鬟,明日起便不许带了。”
一学生笑着说:“宋先生,国子监没说不可带丫鬟。”
他笑的很轻蔑,似乎对宋清浅很是不屑。
“你,叫什么名字?”宋清浅看着他问。
“学生刘庆。”他坐着答得。
宋清浅眼皮抬了一下,不苟言笑道:“你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答先生话,需得站起来。”
“先生……”他想狡辩。
“站起来。”宋清浅声音不大,但是很是严肃。
众人的目光看着他,有看热闹的,有皱眉头的。
他不大情愿的站起来,踢了一下凳子,凳子刮着地板吱吱作响,萧北棠最听不得这个声音。
宋清浅走到他身侧,睨着他:“我今日并未斥责你们带丫鬟,我说的是明日以后不许带,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而我有我的规矩。既然入我门下,就得守我的规矩,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