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她和苏洧川有什么关系?
前身时她和苏洧川并无过多交集,只知因梅香堂和苏家有生意来往,所以莫炤言和他算是生意伙伴关系,苏洧川偶尔见面会称呼她一声‘阿嫂’,如此而已。
而今生江雪倾和苏洧川的初遇是在游艇上,一开始接近他是为了摆脱骚扰者,后来是想借由苏洧川和莫炤言的关系,兴许能从他身上顺藤摸瓜抓住莫炤言的一些把柄。
苏洧川目前的处境于她而言更像同类,他们犹如两只狐狸,互相试探,伺机而动。
可是他涂山凛呢?
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质疑她与其他男人的交友关系?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涂山集团的话事人,而我是涂山香坊的初级合香师。我们之间,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江雪倾直勾勾地凝视涂山凛,嘴上说着老板和员工,但神情不卑不亢,毫无身为下属的自觉性。
涂山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静地注视她。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江雪倾实在太过了解涂山凛。他这人一贯擅于隐藏情绪,就如从前每一次发生争吵时,他都是那个一声不吭,安静等待她兀自发完一通脾气后,再默默拿出一盒糖去哄她的人。
可江雪倾并不喜欢这样。
她所有的情绪都像是一拳打在厚软的棉花糖上,而他立在面前,似深渊,久久没有回响。
正当她以为涂山凛依旧会像从前一样,只是静默地注视她,一直等到她自己愿意继续说下去。
“阿倾,是你吗?”
涂山凛破天荒打破沉默,他眼瞳浓黑,像夜晚的深海,有暗潮在深水之下翻涌,可表面却风平浪静,静谧的好似无波无澜。
江雪倾一怔,对视上涂山凛的目光陡然变得惶惶不定。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紧成拳,圆润的指甲尖顶进指腹中,似乎只有这针扎一般的疼痛感才能稍稍缓解她此刻惴惴难安的心情。
涂山凛并没有放弃,紧紧凝视她:“阿倾,是你,对吗?”
他执着的神情近乎笃定,可江雪倾的心却摇摆不定,仿佛被两股相反的力量左右拉扯,脑中的思绪不受控制般不断回想起那个雪夜,她连人带车,毫无刹车痕迹从豁口冲下山去。坠落间几十米的落差,车内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击打在她面部。她系着安全带被死死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肋骨断裂刺入肺部,胸口有血气上涌浸没过喉咙……
那一晚所有痛苦的感受,如日落涨潮般迅速浸没她整个人。她的呼吸陡然变得困难,胸口剧烈起伏着,下意识想要推开他。
“不是!”江雪倾眼眶通红,面色煞白,好似想起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一步步退后,“我不是!”
“阿倾。”涂山凛跟着上前一步,却发觉她眼眸中瞬间充斥满眼泪。他陡然心软,抬手想要擦拭她夺眶而出的泪。
江雪倾脸上一凉,猛然惊觉自己正濒临情绪失控。
她对雪夜那晚发生的事镂心刻骨,就像涂山凛被算计暗害后对游泳产生PTSD,坠入海中时会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一般,她此刻也像被触及逆鳞,本能地选择保护自己,拒绝袒露掩藏在这具身体中真实的本我。
江雪倾低下头重重地深呼吸,努力让情绪重新稳定下来。
她稍稍恢复理智,声音发闷,故意岔开话题:“凛少,你特意这样亲昵的称呼我,是想拉拢我吗?难道你担心我被苏少挖墙脚撬走?”
“阿倾,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涂山凛视线下移,发觉她正用力捏紧手指,指甲快把自己的指腹掐出血。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阻止,江雪倾却提前避开他的手。
“抱歉,我不知道。”她匆匆用手背擦去滑落的泪水,避开涂山凛紧追不舍的视线后,她终于稍微平静一些,头脑也恢复往常的冷静。
她从来不是什么软弱需要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她是屹立于凛凛寒风中宁折不屈的红梅树,向下扎根,自重生后一步步依靠自己的力量存活。
前身时犯过轻信男人的错误,这一世她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就算面前的男人是涂山凛,也不行。
涂山凛见她态度冷硬,他默默垂下僵持在半空的手,不再追问强迫她。
可是他能肯定,眼前的女孩子就是阿倾。只是他无法得知阿倾为何不肯认他,她又是为何变成如今这样的身份与面容?
但涂山凛愿意等待,也许有一天,当他能重新走入她的心扉,阿倾会愿意告诉他一切。
他会一直等,等到她主动开口那一天。
-
回到小院后,江雪倾把自己反锁在客房里。她心烦意乱,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清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整个人困顿疲倦,出门时差点忘拿今日第二轮选拔要交上去参评的合香丸,幸好半路上及时发现折返跑回去去取。
江雪倾到达香堂时,大部分参与内训的合香师都已经到了,分坐在香堂内的一张张矮几前。
梅晓蓉与江雪倾几日不见,刚踏进香堂,便四处寻找她的身影。见江雪倾迟迟未到,提前为她占了个身旁的座位。此时瞧见江雪倾出现在门口,连忙举臂朝她挥了挥。
“阿倾,这边。”
江雪倾闻声快步走过去,在梅晓蓉身旁的位置坐下。
“阿倾,我听内训基地的白医生说你这几日都住在医疗站养伤,你一个人闷不闷啊?刚才看你走过来没什么问题,你的腿都恢复好啦?”梅晓蓉很是挂念她,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白医生?
江雪倾无语地抿了抿唇角,看来白雨沛对外冒充是内训基地的医生,轻轻松松把梅晓蓉忽悠过去了。
“嗯,恢复的不错,行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江雪倾边说边把撞在香盒中自己炼制好的合香丸,拿出来摆在矮几上。
梅晓蓉探过头满脸好奇:“阿倾,我用你分给我的那部分香材做了一张花香基调的合香丸。那你呢?你把大部分香材都分给我,你那边只剩下几种,这几天你又是在养伤,肯定没办法外出采集香材的。我原本想过去帮你,但那位过来替你取换洗衣物的白医生说,让我不要打扰你养伤。你的合香丸炼制还顺利吗?”
“放心吧。”江雪倾指了指面前的香盒,“已经搞定啦。”
她们正小声聊着天,突然听见周围响起一阵骚动,坐在前排的人不安分地起身仰脖,朝前方评委席方向望去。
“咦?他们都在看什么呢?”梅晓蓉好奇地跟着周围人一起伸长脖颈,张望着前方。
只见香堂东侧一直紧闭的那扇门被打开,白亮的阳光顿时涌入室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评审团成员左右拥簇着,缓缓进入香堂。
护短
Vol.2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五官生得极好,眉眼深邃却不凌厉,气质内敛而深沉,衬衣与西裤一丝不苟,扣子更是严谨的扣到最上方的一颗,举手投足间尽是疏淡的矜贵。
他身后立着两名身姿挺拔强健的黑衣保镖,时刻警惕着四周,并不让评审团的人太过靠近。
“听说这次内训,凛少也来了基地。”
“他就是凛少吗?”
“应该是,你看评审团的人全都以他马首是瞻。”
“唉,真可惜!明明生得这样英俊,却是个坐轮椅的。”
“坐轮椅怎么了?你懂不懂残缺美的?就算凛少是残疾的,可瑕不掩瑜,他坐轮椅也是最俊美的。”
“花痴!只知道看脸。我就不同啦,凛少可是涂山家大少爷,谁能被他相中,立马飞升豪门。”
“难道凛少这些年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是因为残疾了?”
“嘘!别乱说话,万一被人听见,你不怕直接被踢出内训?”
流言蜚语如密密麻麻的小虫飞入耳中,江雪倾抬眸隔着前面几排的人群,远望着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心的男人。
这几日她住在涂山凛的小院里,早上起来后都是先去会客厅里和他一起用早餐的。可昨晚发生了的事实在让她心乱如麻,今日她起床洗漱后便悄悄出门,压根没跟他打声招呼。
这会儿见昨夜在长街尽头,垂眸质问她和其他男人关系的人,此时在评委席间最瞩目的位置上,被众星捧月,让所有人仰望。好似昨晚那个放下高高在上光环,只为她一人俯首的男人,只是梦中的一道虚幻泡影。
江雪倾垂眸,收回目光。却不知道台上的被众人拥簇的男人,目光淡漠地扫视过众人,寻索到隐没在人群中的江雪倾后,独独停留在她身上。
“凛少,参与第二轮选拔的合香师已经全部到场,我们何时宣布开始呢?”评审团其中一位评审走到涂山凛身旁,神情恭敬地请示道。
涂山凛收回目光,转面看向站在评委席间,鹤发童颜十分显眼的黎渊大师。
黎渊耳聪目明,立即察觉到向他投来的视线。他转眸见是涂山大少看着自己,冲他笑笑回礼。
“让黎大师主持吧,我在一旁观看就行。”涂山凛道。
……
在黎渊大师主持下,第二轮选拔正式开始。本轮采取五人一组淘汰晋级制,矮几上准备了香炉,比赛开始时需合香师各自点燃自己炼制的合香丸,等待评审依序走到桌前进行香味和香方研究品评。
抽签后,江雪倾和左诗怡被分在同一组。
左诗怡之前便跟她爹地来过基地,熟悉园区内的情况,采集到的香材自然品种又多又齐。她凑出一张完整的经典香方,炼制出来的合香丸自然品质不俗。
而江雪倾因为腿伤缘故,只在第一、二天外出采集香材,剩下的全是用了果皮作为替代。她制作完成的是一张改良版的果香花香调合的合香丸,可香材不齐,她只能以果香做引。
分到她们这组的评审,俯身闻了闻江雪倾用隔火熏香法散发出来的香味后,神情凝滞,似乎很难判定是否合格。他又转到其他四人的矮几前,分别嗅闻他们各自炼制的合香丸。
很快的,江雪倾看见这位评审在左诗怡的名字后面打钩,并低眸对她微微一笑,两人目光对视,似乎是认识的熟人。
江雪倾关注着这位评审的动态,发觉他又绕回到自己的矮几前,将点燃合香丸的香炉端起来闻了闻,又面色纠结地摇摇头。
左诗怡顺利通过第二轮,当然心情大好。
她凑到后面一桌自己朋友身旁,讥笑道:“之前让她跟我合作,她自命清高不肯答应。现在好了,找不齐香材,只能拿果壳垃圾凑数,这轮肯定会被刷下来的啦。”
她们几人正嘲笑江雪倾,认定她一定会被淘汰,没料到那位评审对江雪倾低语几句,忽然将她的香炉和书写的香方一起带回评委席。
“怎么回事?这样都不刷掉?”左诗怡和何羽芬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江雪倾仍端坐在原位上,她心底也无法笃定自己这次的香方一定可以通过选拔。毕竟刚才她看了圈周围其他合香师拿出来选拔的合香丸,都是香材齐全配方完整的,只有她如同一个异类,用残缺改良的配方参赛。
“阿倾,我看到我的名字被打上了勾。你呢?”梅晓蓉刚通过,便趁评审前往其他桌进行评断时,悄悄溜过来找江雪倾,“咦?你的香炉呢?”
梅晓蓉惊讶地盯着江雪倾面前空空如也的矮几,这里每张矮几上都被放置了一整套香具,不可能有遗漏的。
“喏,在台上。”江雪倾伸手指了指评委席。
“为咩被带到台上去了?”梅晓蓉吃惊地问。
“应该是这位评审没办法独自下决断,所以把我的香炉带回评委席,和其他几位评审一起讨论研究吧。”
“啊?你没通过?怎么会这样?”梅晓蓉神色担忧,焦灼地盯着台上,观察评委席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涂山凛一直待在评委席的最左侧,跟其他评审隔着几步距离,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台下的动静。
他之前在小院会客厅里,只见过江雪倾调配这张橙香调为主的香方,可真正的芬芳气味,江雪倾当时说要保密,不肯让他先试闻。所以直到那位评审将她的香炉端上台的这一秒钟,涂山凛依旧没能闻到这张香方完整的气味。
“阿哲。”他抬手唤来守在身后的方宇哲。
方宇哲见状,立刻低头靠近:“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那盏香炉端过来,我要闻。”
“我来!我去取。”阿卓积极地抢走方宇哲的活,快步上前,走到评委席间。
几位评审正为这个香方争论不休,两方各执一词,探究是否该让炼制这张香方的合香师晋级。
“我们少爷要品这盏香。”阿卓说完,堂而皇之地端走那只被众人围观品评的香炉。
围聚在评委席的评审们骤然停止讨论,他们神色各异,全都抬头跟随着阿卓的背影,望向涂山凛的方向。
只见阿卓把香炉端到涂山凛面前,他亲手接住这盏香,低眸细细嗅闻,而后露出一抹浅淡微笑。
评审们互看一眼,瞬间秒懂了。
凛少的小心思
Vol.3
涂山凛将江雪倾的香炉以双手掬捧的姿势端在面前,他认真地品了又品,唇边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昨天不让他试闻,是因为她又在合香丸中添加了这一味香。
第二轮选拔因规定提交的都是固定形制的合香丸,所以选拔时焚香方式全是以隔火熏香,使合香丸的香气缓缓释出,幽幽散发。这样飘逸而出的香气沉而缓,犹如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涂山凛跟随香氛气味,慢慢闭上双眼,用心地感受经过江雪倾之手调制而成的改良版香方。
她在这张香方中,大胆的选用橙皮为主基调,故而整个香形是以果香的清甜为主,从始至终贯穿其中。可甜美的香气过甚,不仅会让品香者很快生腻,还会掩盖香方中其余香材的表现力。
涂山凛想江雪倾在完成这张香方研制的合香丸后,还在一直微调香方,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弊端。
她真的很聪明,也很有天赋。
发觉橙香容易生腻后,她在原本橙皮香粉的基础上,添加了青柠,让原本趋于甜美的香调瞬间跳脱固有的氛围,以清新的酸涩带来一丝如微风拂面般的回甘,恰到好处的化解贯穿始终的清甜橙香。
闭上双眼细细嗅闻,整张香方的气味犹夏日午后漫步在庄园中,脚下是薰衣草与香草铺就的草坪,再往前望去,一颗颗甜橙鲜嫩饱满缀于枝头。你悄然走近,摘下其中一颗甜橙剥开果皮正要品尝多汁的果肉,转眼间发觉不远处一棵青柠树果实累累,一阵风拂过,一颗青柠恰巧坠在石头上,酸涩的果味一时间迸发四溢,香气恰恰余留在橙香之中,让整个香方的尾调更为绵长。
江雪倾将橙香、青柠香和其余花香调的香材之间微妙平衡感调配完美,既不会让扑面而来的橙香味喧宾夺主,又不会失了整张香方原本的花草香。
涂山凛完整地品完这盏香,他缓缓睁开眼,将香炉递给阿卓。
“拿回去给评审,告诉他们,我不参与决断。”
阿卓麻利地跑腿办事,一字不差地把少爷的话转达给评委席前的诸位评审。
这下原本站反对票的评审更加纠结。涂山香坊两年一次的内训选拔,原本就是为涂山集团选拔旗下最优秀的合香师人才,选出来的人不仅要代表集团参加业内交流会,将来还要入驻总部的研发室。
可刚才看凛少的表现,他似乎很欣赏这盏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改良香。
“左副理,你是总部研发室的部长,内训最后选出来的合香师是要进入你手下做事的。你认为这张香方该如何判定?”
这位左副理便是左诗怡的爹地,他站在黎渊大师的身侧,侧过脸先悄悄扫了眼黎大师的神情,发觉他一副悠然闲适的样子。
左副理察言观色后,心中有了判断,转头对刚才拱他做出最终决断的那位评审说:“内训要选的人才最后的确会进入我们部门,可在座各位都是这次内训的评审,光我一家之言,到时候恐怕别人要说我揽功。”
他说这话如同打太极一般,说了等于没说。坐在他身旁几人,全都沉默摇头。
可左副理可是位在涂山集团工作了十几年的人精,他又继续道:“不如这样,我们既然谁都无法一锤定音,干脆采取不记名投票,总归要给这张香方的主人一个最终决断。行或不行,票数说的算。”
“好主意。”刚才拱火那人举手赞同,目光扫过评委席众人后,又犯难道,“等一下,我们评委席总共六人,万一票数打个平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黎渊大师位高权重,是在座评审中唯一不担心得罪凛少的人。
他转眸望向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的涂山凛:“不如去请凛少,让他也参与我们的投票。”
“好,我这就去请。”坐在黎渊大师身旁的左副理,殷勤地站起身,蹬蹬往涂山凛面前走去。
-
涂山凛没有开口品评,品香结束便叫阿卓把香炉端回去。他暂时不发表意见,正是不想其他评审因他而动摇主观判断。
没料想,他即使不开口,也是无法避嫌的。
既然心痒痒想要第一时间闻到江雪倾新研发的这张香方,那么他的举动就算再低调,也多少会影响到评审团那边的想法。
左副理走过来时,先需要通过方宇哲。
涂山凛听到左副理在和方宇哲交涉关于那张橙香香方的事,他没去理会左副理,视线扫向台下某处角落。
江雪倾并不爱出风头,她坐的位席也是偏后的。察觉到一抹熟悉目光自台上投注而来,她心中立即知晓这道目光的主人一定是涂山凛。
昨夜闹得不欢而散,江雪倾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她暂时不想回应涂山凛,可又不确定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看向她。难道是选拔结果出来了?她的香方没能通过?
江雪倾的心情摇摆不定,微微抬起眼角,可余光刚偷瞄向台上的涂山凛,一下子便被他捕捉到。
涂山凛侧眸,视线穿过台下众人,无声地看向她。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昨晚的一幕幕滑过眼前。江雪倾迅速视线下移,佯装在看其他。
左诗怡坐在江雪倾的前排,她一直关注着这位传闻中的涂山大少,蓦然发觉他目光注视向她的方向。
左诗怡心中一喜,用手肘碰了碰坐在她身边的何羽芬。
“阿芬,你快帮我看看,凛少他是不是在看我啊?”左诗怡故作矜持,侧过身坐,并不敢直视涂山凛的方向,反而叫何羽芬帮她查看。
何羽芬闻言抬眸飞快地向台上扫了眼,眼神又惊又喜:“哇!真的!凛少在看我们的方向。”
“什么叫我们的方向?他这是在看我。”左诗怡心中窃喜,嘴角的笑容几乎压不住,“一定是我爹地在台上替我说好话,凛少闻过我的合香丸,对我的合香技艺颇为赞赏,才会专门看向我的。”
“一定是这样啦,谁让你爹地这么疼你。”何羽芬在一旁吹捧着。
而此时方宇哲与左副理交涉完毕,他退回到涂山凛身旁,俯身低语:“少爷,评审团那边对江小姐的香方持有不同看法,无法统一意见,想要采取不记名投票方式决定江小姐的晋级与否。他们目前只有六人,想请您加入一起参与评断。”
“让我投票?”涂山凛边反问,眼尾余光边瞟过台下的江雪倾。
撑腰
Vol.4
本轮晋级的合香师名单初步已经定下来,只剩下这张以橙香为主的改良香方还存疑。
方宇哲推着涂山凛的轮椅过去时,评委席前评审团那几人,还在为各自的观点争论不休。
争论方分为两派,同意晋级一方认为改良传统香方有新意,且经过调整后的香方气味表现不俗;反对方则认为用橙皮研磨成香粉入香不伦不类,反而破坏原本花香调香料提供的自然芬芳,故而这是一张失败的香方,不能让擅自调整香方的合香师晋级。
阿卓走在涂山凛身后,听到那些激烈反驳声后,小声嘀咕:“我看这几个老古董,就应该封在古墓里少放出来散播陈旧观念。谁不知道有足够的香材,就能复刻出和原本香方一模一样的合香丸?这不是因为阿倾腿受伤,又不想破坏选拔规则,没有暗箱操作去获取更多香材,否则为咩要费力不讨好的去做改良香方?真是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这几日相处下来,阿卓明显对江雪倾改观,就连此刻说话时也是明显偏帮着她的。
轮椅已经被推到评委席边,方宇哲朝阿卓看了眼,他心中即便有诸多吐槽不满,但也懂得适时闭紧嘴巴。
黎渊大师见涂山凛肯过来,起身带着其他评审一起迎上前:“凛少,您肯来主持投票就好。这张香方您刚才也闻过,觉得如何?”
黎渊这番话是在替其余评审试探涂山凛的口风,毕竟他们这些人虽一个个都身为高管或业内闻名的大师级人物,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涂山集团的高级打工仔罢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凛少这位集团继承人的意思。
“黎大师,我想听听你对这张香方的意见。”涂山凛没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去。
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一个人对香味的喜好,多少与主观判断有关。而制作这张香方的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主观再已无公平性可言,生理性喜好大于理性判断。所以他也想听听除他以外,这位香学老行尊黎渊大师对江雪倾研制的香方的看法。
其他五位评审原寄希望于黎渊大师身上,没料到凛少又把皮球踢回给黎大师,他们一时间也摸不清凛少的路数。他究竟是喜爱这张香方,还是也对这张香方存疑,需要黎大师这样的资深合香师给出意见呢?
评委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黎渊身上,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却依旧泰然自若。
他捋了捋白须,思考几秒钟才语速和缓地开口。
“唔,如果要问我的看法,我当然是对这张香方很有意见的。”
阿卓撇过脸,刚龇了龇牙,想在心中腹诽臭骂老古董不识货。
只听黎渊大师继续缓缓道:“但是香方嘛,从古至今传袭下来多少代,谁又能保证我们今日所见的香方,就是古人最早研制的那张呢?要我看,这张橙香改良香方,能把果香和花香融合的和谐,即不让橙皮香喧宾夺主,掩盖了花香的清新,又在尾调添加青柠,使原本偏向甜美的香调更添一份层次感,说明这张香方的主人在调配时是用了心的。只有反复调整,才能发觉香方中存在的不足,她能破除原有定式,大胆调整香方,我看倒是位很有天赋的合香师。”
黎渊大师的一番话中肯又实在,连原本对这张香方有意见的那几位评审也面露迟疑,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决断是否过于草率。
的确,从古至今传下来的香方,谁能保证中途没被调整过?
“嗯,黎大师说的在理。”涂山凛肯定地点头,神情波澜不惊地望向围聚在面前的几位评审,“投票吧,算我一票。我投,赞成。”
唉?
不是说好不记名投票,怎么凛少直接投明票?这不是明摆着在给这位合香师撑腰吗?
几位评审转头间悄悄互通眼色,心中已然知晓该如何投票了。
“少爷,干得漂亮!”阿卓边低声赞叹,边悄悄露出大拇指,在身后比了个赞。
-
随着最后一名晋级合香师确认,内训第二轮选拔正式结束,晋级下一轮的合香师只剩下二十三人。
晋级名单是当场公布的,梅晓蓉听到江雪倾和自己的名字都在其中,开心地差点拉着江雪倾的手蹦起来。
幸好江雪倾比她沉稳一些,握住她的手摇了摇,转眸朝她笑笑。能顺利晋级下一轮,她也很高兴。
毕竟刚才评审将她的香炉端回评委席,后来涂山凛投向她的目光又是模棱两可的,让她一颗心高悬,一时间无法判断自己使用橙皮做香粉改良香方的做法,是不是过于冒进?
……
江雪倾和梅晓蓉好几日没见,一起在饭厅吃过晚餐,边聊天边走回宿舍。她们一路上看见不少刚被淘汰的合香师,拖着各自的行李箱正往停车场方向走。
“刚被淘汰就连夜返港吗?”江雪倾瞄了眼手表时间,都已经六点多。
“听说淘汰的人会额外给三天假调整状态,她们可能是想早点离开内训基地,返港休假吧。”
“原来是这样。”江雪倾会意点头。看来涂山香坊在员工福利这块的确做的很不错,起码比她之前主持梅香堂时,给予员工的福利更丰厚也更人性化,这点很值得学习。
刚到宿舍区入口,江雪倾便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赶紧调转方向佯装往医疗站走。
她的腿伤恢复的差不多,自然是要搬回丁香小院的。梅晓蓉好意想跟她一起把东西搬回来,可江雪倾哪里敢暴露自己现在的居住地,随口应付了晓蓉几句,飞快地溜走了。
江雪倾在宿舍区外围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入口快步走进涂山凛的小院。可刚进门,她迎头遇上白雨沛。
白雨沛住的院子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特意踩着点蹲守在这里‘巧遇’江雪倾。
“阿倾,我听阿凛说你顺利通过第二轮选拔啦。”
“嗯,过了。”
江雪倾不想耽误时间,她张望了一下小院内其他房间,除了会客厅亮着灯,其余都黑着,涂山凛他们应该还没返回。她打算趁夜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连夜搬回丁香小院。
江雪倾抓紧时间打开自己的房门,进门开始收拾东西。反正白雨沛也不算外人,况且他很知道分寸,没有她的邀请,他和她聊天时也只是倚在门边。
“你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大补汤
Vol.5
白雨沛倚在门框上,边拖延时间,边握着手机迅速传消息给涂山凛通风报信。
【白雨沛:看见消息速回!阿倾要搬走啦!】
【白雨沛:你收到消息没有?快点回我啊!我尽量帮你拖住她。】
【白雨沛:阿凛,你要急死我啊?你在哪里?快点回来!】
【白雨沛: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搬走就是说明对你没兴趣,你再不回来可就真没戏了。】
白雨沛手速飞快,在手机屏幕上疯狂点戳,三十秒内连发四条文字信息轰炸。
江雪倾头也没抬,自顾自从衣柜里把自己的衣物取出来,放在床上折叠好。涂山凛为她添置的那些睡衣、护肤品、美容仪,她一样也没拿。
“当然是要搬回我原本住的丁香小院喽。我的腿恢复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bb,听我一句劝,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你现在恢复的不错能正常行走,可还是需要每天进行康复理疗的,否则很容易落下后遗症。机器设备都在我院子里,我和阿凛这里一墙之隔,给你做理疗也方便一些呀。”
他说的言之凿凿,十分合情合理。可江雪倾瞧白雨沛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小院门外传来一阵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细碎动静。
江雪倾不用抬头也知道,一定是涂山凛回来了。
原本不想打照面的,毕竟昨晚的事情太过尴尬,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涂山凛。可这下院子的主人都回来了,她搬出去前多少需要和他交代一声。
白雨沛听到动静,明显松了口气。
他挑眉朝江雪倾一笑:“咦?阿凛说有事要找黎渊大师商量,这么快就回来啦?看来是很惦念某人哦。”
江雪倾斜乜了他一眼,正要回嘴反驳。下一秒,两人同时听到小院门口响起另一道娇柔声音。
“凛表哥,等等我。”
江雪倾几乎是在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便认出它的主人是谁,她手中折叠衣物的动作一滞。
“哦!涂山家老太太跟前的一号红人终于找来啦。”白雨沛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回眸朝江雪倾挑眉又眨眼。
不料他眨眼的动作才刚做了一下,就被江雪倾一把抓住左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瞬间被拽进门。
“唉……”
“不许出声!”
白雨沛来不及叫,就被江雪倾捂住嘴,房门被彻底关紧。
-
崔欣儿怀里抱着一只保温桶,刚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好迎面遇见涂山凛。她牵起唇角,露出温婉笑容,仪态端庄地走上前。
“凛表哥,姑婆叮嘱我每天要照顾你喝养身汤的。前几日汤水都送到了隔壁白二少那里,他说会转交给你的。今天我过去敲他门,一直没人回应,刚要回去正好遇见你。太好了,这盅汤总算没有浪费。”她态度柔和,宛如一位天生的贤内助。
“辛苦了,把汤交给方宇哲就行。”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微微侧过脸,目光指了指身后的保镖,语气礼貌又疏离。
方宇哲闻声上前一步,伸手正要去接过那只保温桶。崔欣儿却很恰巧地垂下视线,佯装没有看见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崔欣儿脸上依旧含着笑,绕过方宇哲,径直走到轮椅前:“表哥,今天我叫人炖了虫草大骨汤,里面的冬虫夏草是我专门托人从那曲BQ县带回来的,绝对正宗,补身效果会很好的。”
见涂山凛依旧无动于衷,崔欣儿又故作柔弱:“我在白二少门外等了半个多钟,腿站的好酸,能不能去你的会客厅里坐一会儿歇歇脚啊?”
白雨沛听到门外的对话,崔欣儿那副茶里茶气的语调恶心的他直翻白眼。
他就是不愿意跟这种像是被同一模板培训出来一般的豪门千金联姻,才会从新加坡出逃到港城投靠他的好兄弟涂山凛的。
光想到他要和这类矫揉造作的千金联姻,他简直每晚都要做噩梦,宁可即刻遁入空门,当然前提是不被他大哥海扁。
在小院门口崔欣儿出声那一刹那,江雪倾便控制住白雨沛将他关在门内。此刻正站在他身边,见他的双手反剪困在身后,又用眼神威胁他不许出声。
可白雨沛哪会这么配合?
他巴不得赶紧把崔欣儿赶跑,让自己的耳朵少点罪。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听见那种捏着嗓子装温柔的声音。例如,此刻门外院子里的崔欣儿。
不让他说话,他就伸腿踹了一脚门板。房门被他踢得“咚”一声作响,突兀的动静在静谧小院中显得格外明显。
江雪倾龇牙恶瞪了他一眼。
白雨沛耸耸肩膀,笑容无辜:“膝跳反应,控制不住的。”
江雪倾闻言,翻了个白眼。可声音都已经发出去了,她总不好叫时光倒回的,只好无奈地松开白雨沛的手。
很快小院中响起质疑声。
“咦?凛表哥,你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吗?”崔欣儿听见动静,朝那扇紧闭的房门投去探索目光。
“出来吧,躲在屋里做什么?”涂山凛转眸看向江雪倾的房间。
刚才回来路上,他手机震个不停。涂山凛平日里最厌烦被人打扰,手机几乎全年开静音或震动,可幸好几分钟前他低眸查看了信息,这才让方宇哲加快步伐,推着他的轮椅回到小院里。
“surprise!”涂山凛话音刚落,房门便被白雨沛一把推开,他笑容满面地从里面走出来。
阿卓站在涂山凛身后,瞪大双眼,一脸吃惊表情。他不可思议地转眸看向身旁的方宇哲,小声问:“哲哥,这……”他家少爷该不会这么快就被戴绿帽了吧?
方宇哲和阿卓搭档多年,只一个眼神便知晓这货当下脑内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说:“闭上嘴。”
崔欣儿见屋内走来的人是白雨沛,刚暗自松了口气。
“白二少,我说怎么敲你院子的门一直没有人来开门,原来你在表哥这里呀。”
白雨沛扯着唇角假笑,心里快要被崔欣儿样子温柔的声音恶心到反胃。
敢恶心他,他必须要当场还回去。
白雨沛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冲崔欣儿摇了摇:“no,no,no,这间可不是我的屋子哦。”
崔欣儿听出他的话中含义,神情一滞,心神不宁地朝敞开的房门望去:“啊?还有人在屋里吗?”
修罗场
Vol.6
江雪倾站在房门右侧,有半扇门挡着,从小院方向看过来是看不到她身影的。她原本也不想出来,可白雨沛一直站在门外笑嘻嘻地望着她。
任谁望去都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根本藏不住。
江雪倾无语,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顺带斜瞪了白雨沛一眼。
崔欣儿见是她,瞳孔收缩猛然一惊,可又立即抿紧嘴唇稳住情绪。
“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崔欣儿眼角余光掠过涂山凛,想从他的表情中寻觅出一丝信息。但涂山凛却没有任何诧异的反应,反而眉眼温和地望向江雪倾的身影。崔欣儿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江雪倾既然选择走出来,也就不打算继续隐藏。她坦然回答:“我在这里,是因为住这间屋。”
果然……如她所料。
可崔欣儿并不甘心,凛表哥向来清冷,为咩会和这种人搭上关系?江雪倾不过是总店的一名初级合香师,要说有什么优点,顶多是比一般女孩子长得更有几分姿色而已。可美丽的容貌对于豪门世家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资源。
崔欣儿瞟了眼立在门边的白雨沛,收回视线时飞快扫过涂山凛,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她定了定心神,温笑着注视江雪倾:“听说江小姐前几日受伤了,现在可好转一些?白二少医术不凡,你住在这里,他替你看诊也更方便一些。”
阿卓撇了撇嘴角,小声吐槽:“可不止白二少照顾她更方便,我们凛少关照她也更便利。”
阿卓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崔欣儿捕捉。她心中猛然揪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眼前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女孩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不止吸引到涂山凛垂青,连他身边的人也一同收买,竟全都向着她说话。
崔欣儿惴惴不安地立在原地,她根本没有退路。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妹妹已经被送回大马,她作为家里当下唯一笼络投资的希望,必须攻下涂山凛。
无论表哥当下喜不喜欢她,心里有没有她的席位,她都必须假装贤良温婉,以换取留下来的机会。至于这个江雪倾,只要姑婆和涂山家其他长辈不同意,表哥是没办法顺利娶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进门的,所以赢面最大的人依旧是她。
崔欣儿厘清思绪,终于冷静下来。
她淡然开口:“表哥,我能进会客厅里坐一会儿吗?”
涂山凛视线依旧落在江雪倾身上,道:“进来吧。”
崔欣儿怀里抱着保温桶,欣然向前走了几步正要进屋,却听身后响起涂山凛的声音。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
他的目光直指江雪倾。
江雪倾自知避无可避,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我的腿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打算今晚就搬回丁香小院。”
“过来。”涂山凛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静默地望着他,目光是温柔的催促,“有客人在,先过来陪我招待客人。”
“啊?”江雪倾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说,他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把崔欣儿当做客人,他和她才是这个小院的主人。
崔欣儿站在会客厅门前,她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刚平复的心情顿时怒意丛生。她暗自抱紧怀中的保温桶,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外泄一分。
白雨沛站在一旁可乐坏了,他毫不掩饰地笑起来,顺便转眸朝江雪倾瞟了一眼:“bb,我就说你走不了的吧”
江雪倾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崔欣儿今晚借送汤的机会登门造访,是专门来与涂山凛培养感情的。江雪倾又不傻,当然看出崔欣儿对涂山凛的意思,假如她真跟着一起进会客厅,一会儿岂不是会被当成修罗场里的祭旗?
江雪倾最怕陷入这种情感争斗,转身就想躲回屋内,可白雨沛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bb,走吧,客人在等你呢。”
“白雨沛!”江雪倾恶瞪了他一眼。
涂山凛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江雪倾被白雨沛拉扯着带到身边,他才让方宇哲推着自己一起进会客厅。
崔欣儿站在门边很是尴尬,却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才刚进门时,她就瞧见会客厅角落摆着一台新的食物烘干机,很明显是刚刚添置的。这个小院里除了江雪倾以外,没有人再需要用到这台机器,谁是这台烘干机的主人答案显而易见。
一直对旁人冷淡疏离的凛表哥,竟然愿意为这个女孩子做这些事,细致入微到令她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妒意。
白雨沛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拉着江雪倾进屋后,不用招待自顾自从果盘中捏起一颗甜橙。
“阿凛,你这里的甜橙饱满鲜亮看起来很有食欲。”
阿卓和方宇哲现在一见到甜橙,喉咙口就自动涌起一股被果肉塞满的饱胀感。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嗯,的确不错。之前的吃完了,又让人送了些过来。”涂山凛悠然自得地边说边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甜橙,朝江雪倾的方向晃了晃。
“吃吗?”
江雪倾的确有点口渴,她坐在沙发上向前探身,伸手要从他手中拿走那颗甜橙。涂山凛却忽地收回手臂,低眸认真地剥起橙皮。
崔欣儿坐在沙发另一角,安静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凛表哥并没有明确的说什么,可他对待江雪倾的态度分外柔软,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在无声诉说着眼前这个女孩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一整颗果肉被完整地剥出来,连同表层那层白色的经络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涂山凛手指间捏着刚剥下的那张橙皮,问:“这次的橙皮还要吗?”
“不要了,第二轮都结束了,我还要这么多橙皮做什么。”
阿卓和方宇哲闻言,双双松了口气。太好了,之后几天都不用再狂吃甜橙。
涂山凛轻轻“嗯”了一声,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抬眸问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晋级下一轮。想要什么礼物?”
表忠心
“又不是通关内训,才第二轮而已。你真的想送我礼物,不如等到我拿到内训第一的时候。”江雪倾扬了扬眉毛,神色间满是自信。
崔欣儿抿唇微笑,心中却在讥嘲江雪倾不自量力。毕竟涂山香坊两年一次的内训高手如云,她只是一位初阶合香师,哪来的自信能打败众多对手夺取第一?
“江小姐,果然很自信。”崔欣儿口是心非道。
“自信是好事,人只有笃信自己的能力,才有超常发挥的可能性。”涂山凛边说话边抬手,将剥好的甜橙递给江雪倾。
崔欣儿再也坐不住了,她目光死死盯住那颗被江雪倾随手握在手里的甜橙,她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珍惜,仿佛涂山凛亲手为她剥橙子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崔欣儿恨恨地咬紧牙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可她勉强挂在唇边的微笑,已经变得生硬扭曲,快要坚持不住。
看见被丢在一旁的橙皮,她突然想起傍晚时,从左诗怡那里听来的第二轮选拔内场消息,江雪倾似乎就是用橙皮入香通过选拔的。
当下看见那些橙皮和那台摆在角落的烘干机,崔欣儿终于明了。江雪倾使用的橙皮香粉,竟然都是在涂山凛亲手支持下得来的。
崔欣儿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保温桶,找了个借口起身回去了。
等崔欣儿离开后,江雪倾也不顾着涂山凛的面子,当着白雨沛的面直接问:“你刚才是故意拿我气崔欣儿的对吧?现在她人已经走了,我也算功成身退,可以回屋继续整理行李了吗?”
“我没有拿你气她。”
“那你刚才当着她的面,对我又是温声细语,又是主动给我剥甜橙?”
“我是……”涂山凛面颊微红,“表忠心。”
“我的天哪!真不该坐在这儿吃甜橙,我还是赶紧走吧。”白雨沛手里握着半粒甜橙,又伸手在果盘里捞了两颗,飞快起身朝门外走去。
表忠心?
亏他说得出这样的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江雪倾才在心里吐槽到一半,抬眸却发觉涂山凛双颊浮上一层粉红,神情竟有些害羞。见她抬眸望过来,他下意识转开视线。
他的肤色原本较一般人而言,更薄透,更苍白一些,脸红时就更为明显。
江雪倾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竟想多看几眼眼前难得一见的奇观,连同原本堵塞在胸口的那团郁结情绪,也在眨眼睛消散的差不多。
“真的要搬回去吗?”涂山凛轻咬了一下下嘴唇,闷问道。
“嗯,当然要搬回去,内训选拔还有两轮呢,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的院子里。今天是被崔欣儿撞见了,万一明天后天让其他合香师看见,别人会以为我走后门的。”
涂山凛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微的几乎听不见:“我愿意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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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欣儿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关上门便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
她不像妹妹崔泳儿,发脾气时不管不顾一通乱砸乱打,总是闹出很大动静,传出去的口碑也变成性格刁蛮任性。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端庄娴静的拿督千金,崔欣儿可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破坏自己在圈层内的口碑。
她这回来离岛,身边只带了一名叫莉娅的菲佣。这名菲佣是从大马家里带来港城的,算是完全的自己人。莉娅的年纪和崔欣儿相仿,性格内向又安静,正好做她的出气筒。
崔欣儿走进屋,见莉娅正在用鸡毛掸子清扫天花板死角的灰尘。她对待佣人一直很严苛,平日视察卫生,手指抹过的地方只要出现一丝尘埃,就会狠狠惩罚她们。
莉娅听到高跟鞋的动静,连忙停下手里的打扫动作,转身低头恭敬地向崔欣儿问安。
“小姐,您回来了?燕窝汤已经炖好,您现在要喝吗?”
莉娅面对崔欣儿时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哪个字惹小姐不高兴,又会挨一顿打。
她的阿爸、阿妈和兄弟姐妹都在崔家做长工,他们家几口人全要仰仗崔家。更何况崔家在大马当地权势极大,普通人没人敢得罪的。莉娅平日里就算挨打,也只有默默承受的份,不敢对外吐露半个字,生怕崔欣儿把他们全家一起赶出去。
“端过来。”崔欣儿被气得头有点痛,她揉着太阳穴,走到沙发边坐下。
内训基地的小院会客厅布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她现在坐的位置,正是刚才江雪倾坐的。
一想到江雪倾在涂山凛面前恃宠而骄的样子,她心中便涌起滔滔妒火。
莉娅端着温好的燕窝汤走到崔欣儿面前,正弯腰单膝跪下,要服侍她喝甜汤。
崔欣儿正分神满脑子全是刚才再涂山凛院子里的那些画面,眼角余光里陡然冒出一双手,她惊了一跳。
“要死了!你想吓死我?”崔欣儿扬起手一巴掌打过去,温热的燕窝汤顿时全部扑洒在莉娅的手臂和身上。
为了让燕窝汤恒温,特意放在保温的容器内一起端上来。容器内的热水发烫,莉娅被泼到皮肤瞬间红起来。
她痛得咝咝倒吸气,半跪在地上,没有小姐的指令,她连起身都不敢。
“笨手笨脚的,看见你就来气!”崔欣儿站起身抬在她身上踢了一脚,发觉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稍微消散了一点,她握起搁在墙角的鸡毛掸子,朝着莉娅身上抽打过去。
“对不起,小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这样毛手毛脚……小姐,我错了……”
莉娅痛的抱头缩起身子,边哭边求饶。可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因为她很清楚欣儿小姐的脾气,她哭得越大声会被打的越惨。莉娅只能紧咬着下嘴唇,低声啜泣,一下一下挨着抽打。
崔欣儿打人专挑腰背大腿这些厚实不容易被人发觉的位置,她从来不会打下人的脸,以免被旁人发觉,破坏她温婉的形象。
又抽了莉娅几下,她才觉得消气。丢开手里的鸡毛掸子,冷冰冰地吩咐:“再去炖一碗燕窝,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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