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凉风习习。
屋里。
裴尚宣安静的躺在床上,不过没睡着,他抓着人的手,一双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怎么了?”温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避开,只是小声的问了一句。
喝醉的裴尚宣比平时好说话。
他没有冷脸对人,也没有认为她这话问得多余,不作回答。
他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软声细语道:“我在看你,想看看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温姒嗤笑出声,“没头没尾的,不是早看过了吗?”
他回来有小两个多月了,只是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直到安家那一场饭局前夕,她找上他,两人才又见面。
裴尚宣没说什么,只是轻摇着头,道:“不一样。”
可哪里不一样,他又没了后文。
温姒只当他是喝醉了,在讲醉话,空着的手抬了抬,抚了一下他的额发,柔声道:“睡吧,明天醒来再看。”
裴尚宣不知道听进去没,他挪了一下脑袋,靠到她的手背上,“那你陪着我。”
“好。”温姒道:“我陪着你。”
裴尚宣慢慢阖上了眼,不多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温姒哄着他睡了,可自己却一点睡意没有,她也在看着眼前这张脸。
细细对比着,过去与现在的不同。
从重逢到现在,她也没有认真看过裴尚宣。
她怕他。
与其说是怕,其实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换了以前的温姒,要裴尚宣敢用那样的态度跟她说话,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她会直接叉着腰,气鼓鼓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告诉他:“哥哥,你这样讲话,我很不喜欢。”
她说明白了,要是裴尚宣还要继续冷着一张脸对她,她就会咬人。
边咬边哭。
裴尚宣从小是个高冷臭屁的小孩,可是他很怕人哭,每次她一哭,他就立马换了脸,开始变着法子的来哄她。
不过他说:“你别得意,我只是怕你跟妈妈告状,到时候又我挨打而已!”
他说的都是谎话。
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很疼他,才不会舍得打他呢。
裴尚宣幼时唯一的一次挨打。
是林阿姨带着他们去景园避暑的时候,他偷偷的带她去旁边的公园玩,她落了水。
两人怕挨骂,钻着那个狗洞回去。
嗯。
正好被逮了个正着,于是裴尚宣就遭了殃。
他被林阿姨打了屁股,还被罚不准吃饭,跪在静室修禅认错。
年少的裴尚宣根本是个坐不住的人。
这样的惩罚无疑是要他的命。
温姒不知道林阿姨只是说说而已,她真怕他待不住,后边会被罚得更重,在求情无果的情况下,她也跟着去了静室。
不过她是偷偷跑过去的。
还偷带了好多的零食,她那公主裙都要装不下了。
“哥哥,这可都是我的珍藏,你吃了以后,得要赔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鼓着脸,弄出自以为的凶相,威胁着他。
裴尚宣才不怕,拍了她脑袋一下,将零食拿过去,撕开,把那一包妙脆角一股脑倒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就吃了怎么样,你打我呀?”
温姒追着他跑,两人围着那神龛闹,不过她当时在发烧,也没追上,最后还是裴尚宣停下来,任她打的。
“笨死了,生病了还不去好好休息,小心病不好,烧坏了脑子,你本来就不聪明,变得更加傻了。”
“我才不怕呢。”
温姒仰着头,张牙舞爪的,“变傻好啊,变傻了你还是要娶我的,阿姨已经说了,到时候我折腾死你!”
那时候的裴尚宣也是说:“你别想了,我才不会娶你呢!”
后来……
呵呵。
后来到底是造化弄人吧,一语成箴。
如今他们,也是真不可能了。
母亲跟裴松的事影响太大了,不仅仅是因外界传言的不安分,蓄意勾引,更是因为当时的林弗在病中。
那会儿的林阿姨病得极为严重,所有人一颗心都悬在她身上。
母亲也是特意关了店,近身照顾着,都不肯假手于护工。
可就是这样,突然的某一天,母亲出现在裴家,在林阿姨的卧房里。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衣服也是散乱不堪。
温姒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
她曾经年少时几次问过裴松,可他总是冷脸不愿提,后来再问,便是医药费警告,慢慢的,温姒也不说了。
只是她心里仍然坚定,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从带着她借住在裴家,到后来借着裴家的一笔钱,开起自己的店,最后到林阿姨生病。
这十年的时间,两个人关系都非常好。
母亲常说:“你林阿姨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人,能得她喜欢教养,是你的福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善待她。”
这样的母亲,怎么可能是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呢?
可没有证据。
她如今躺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而这一切偏偏又是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连她跟裴尚宣……也见到了。
她相信自己的母亲,又有愧于人,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当这些旧事重新涌上脑海,温姒不觉模糊了视线,她抚着人的脸,一寸寸的触摸着,缠绵绻缱。
“裴尚宣,你说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人自然是无法回答她的。
回应她的,只有透过窗子飞进来的风,还有这寂静的夜。
温姒慢慢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眉眼……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这么无顾忌的表达自己。
……
裴尚宣醒来,见温姒靠着床头睡,自己脑袋撑在她腿上,还压着她的手。
一晚上她应该都没动过,手背那里被压得血液不通,青红一片。
“还是跟以前一样,笨得要命!”
温姒睡眠浅,尤其是这样的姿态,更是不好睡,人都是到后半夜,眼皮子实在撑不住才迷糊不过去,但这一小点举动,就足以让她惊醒。
“你醒了?”
温姒看他醒来,有一瞬的惊喜,顾不得其它,眯着惺忪的睡眼,手探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呢,不过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日到后半夜,他有点低烧,可拉着她的手不放,温姒没法子,只能任他抓着,再用额头去给他探探,降温。
不知道折腾多久,才好些,她放松下来,便直接这么倚着床头睡过去了。
裴尚宣看她自己都一副没清醒的样子,却还本能的惦记他的身体状况,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弯了弯嘴角。
“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