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离锦
简介:丈夫还在时,他们都以为瑕儿得了一种怪病。吴清曾请无数医师为吴瑕看过,有人说是顽症,有人说是中毒,有人说是被魇着了,都说日后能不能恢复只能看机缘了。夫妇二人因此为了爱子变得深居简出,一边延医以药石缓忧,一边背着人偷偷给瑕儿吃蜡烛不停。然而,吴瑕镇日得既吃药又吃蜡烛,即便是疼痛有所缓解,但精神却一日比一日不济。二人心疼无法,终归咎于己身。于是又去江天寺中求神拜佛,对外只称是问道修佛,实则为祈求方外之力护佑瑕儿恢复健康。
大半个时辰过去,明氏再次引着萧仁从里间出来。
她见萧仁不作声,战战兢兢先唤了声,“萧医师。”
萧仁刚替吴瑕号了脉,施完一轮针,缓缓吁出口气。
“瑕儿究竟如何?”明氏有点着急。
萧仁顿了一顿,“吴夫人,令郎这病的病由,因是肚里长了虫子。”
明氏大骇,呆了呆,只问萧仁,“萧医师,这要如何是好?”
萧仁见多识广,闻言按按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令郎的病症起自两年前,想是当日误食了虫卵,才导致腹内长了虫子。”
“这两年里,令郎每每腹痛难忍,唯有吃蜡烛方能平息,也正是因为这些虫子在肚内作祟的缘故。”
明氏边听边点头,初时的惊骇化作一颗颗眼泪滚落下来,她慌忙得抬起手将泪抹去。
丈夫还在时,他们都以为瑕儿得了一种怪病。
吴清曾请无数医师为吴瑕看过,有人说是顽症,有人说是中毒,有人说是被魇着了,都说日后能不能恢复只能看机缘了。
夫妇二人因此为了爱子变得深居简出,一边延医以药石缓忧,一边背着人偷偷给瑕儿吃蜡烛不停。
然而,吴瑕镇日得既吃药又吃蜡烛,即便是疼痛有所缓解,但精神却一日比一日不济。
二人心疼无法,终归咎于己身。于是又去江天寺中求神拜佛,对外只称是问道修佛,实则为祈求方外之力护佑瑕儿恢复健康。
原来这一切的原因如此简单,瑕儿竟是误食了虫卵!自己对瑕儿之爱,竟使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病并非不可医治,多吃蜡烛却会伤及肺腑。若不及时将虫子打下,不仅需要吃更多的药,恐怕令郎终身无法摆脱那越来越大的痛苦。”
明氏听萧仁这么说,先是一惊,接着一喜,颤抖着声音,“不知萧医师能否开个驱虫的方子?”
萧仁起身,从书案上抽来纸笔,大笔一挥,立时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明氏,“吴夫人不必愁虑,令郎此症未伤者本原,在下开的这一剂清毒方子便可以驱虫,请夫人先去抓药。”
明氏稍稍放心,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朝萧仁深深一拜,“先生医者仁心,民妇先行谢过,有劳萧医师了。”
萧仁回了一个揖,又道,“吴夫人放心,此虫来势凶猛,解起来却并不困难,令郎只需服下清毒汤,不出一个时辰,虫子应可打下了。”
陆离随即掏了钱袋,命人快马出去买回药材。明氏亲自将药材煎制成汤,喂小吴瑕将那一小碗的药一饮而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药催发着,谁也不成想,到了将近黄昏时,果真如萧仁所言,小吴瑕腹痛难忍,俄顷竟排下了三条灰红斑点的小虫!各个腹肚撑得滚圆,似快要撑破了一般,可见刚刚在吴瑕肚内进行了一番饕餮大餐。
萧仁凑近了细观小虫。这种小虫,初时只是一粒虫卵,一旦被误食入腹,虫体就能破卵而出,依附在脏腑内生存。他用修长的手指从药箱之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掀开瓶盖滴了一滴在小虫身上,转眼就见盘里的小虫在众人眼下化成了不小的一滩黄褐色水迹。
明氏看得头皮发麻,又记起幼子因这些虫子所吃的苦头,浑身不禁哆嗦了一下。再观吴瑕面色苍白得没了血色,忙喂他用了点粥食,再看时精神已是好了不少。
萧仁又为他请了脉,见已无大碍,又开了个补气养生的方子,着明氏好生照料。
“令郎年纪轻底子好,吴夫人只要照着在下的这个方子为他调理调理。假以时日,定能病愈。”
明氏心中宽慰,更加感念萧仁待瑕儿无微不至。
锦初瞥见那药方子上的苏合香片、丹参、川芎等稍稍有些昂贵,垂下眼帘心里思量,是否回一趟有间药馆,帮明氏将药材取来才好。
陆离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默不做声的锦初,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当即摸出钱袋,言简意赅得吩咐人采买,将急需的药材一时都搬运回吴府。
明氏喜极而泣,双眸一合,流下泪来道,“民妇与大人素昧平生,此番却蒙受大恩大德。今日萧医师救小儿一命,民妇没齿难忘。”
她说着,从袖囊里取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的铜板尽数倒出,双手呈上。
低声道,“民妇自然知道诊金和药材贵重,可这些铜板已是家中全部钱财,待来日凑足,必会还予大人。这份恩情便是民妇日后还不了,等日后瑕儿长大也定会诚心报答。”
“吴夫人误会了。”
不等她说完,陆离便将袖收去身后,淡淡道,“本官今日登门,萧医师愿救令郎,并非是为了报答,皆是受叶小姐所托。“
“这些药材,也不值什么。若夫人当真要谢,当答谢叶小姐的相救之恩才是。”
他这话说得直白,明氏也听得明白。
明氏的脸一霎时红一霎时白,慢慢咬紧唇,眼泪瞬时如决了堤一般涌出来。
她再抬眼,目光与锦初对上。只见她双眼如月,唇畔笑意要溢出来一般。
今日瑕儿能药到病除,锦初实在有些高兴。
看明氏脸色很不好看,便温言安慰道,“明姐姐不必忧心,过两日小女再请萧医师来给瑕儿复诊。“
“待来日瑕儿大好了,若姐姐想寻糊口的生计,小女的药馆正缺人手,若姐姐不嫌弃,可来馆中相议。”
锦初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吴清之死于吴家会是无法抹去的耻辱。此后他们孤儿寡妇除了难以度日,还要受人白眼非议。哪怕明氏自己能艰难过活,瑕儿自六岁开蒙,尚在求学的年纪,因此辍学岂不令人叹息。
陆离看着锦初。
平日只见她做事利落、有勇有谋,适才明氏分明对她心有芥蒂,她还想着明氏和吴瑕的将来,可见内心实在是难得的光明磊落、胸有丘壑。
明氏沉默一下,似是下定什么决心,终于狠一咬牙,跪倒在锦初面前,“民妇不懂朝堂之事,却知先夫令得令尊处境艰难。“
“叶小姐待民妇一家恩重如山,民妇心中有愧,不敢再有隐瞒。“
“先夫临行时,曾留下钥匙一把,嘱咐民妇若有一日他不得归来,可去江天寺取物应急。“
“这把钥匙乃至那些寺中之物民妇不敢取用,眼下将它原封不动得交予叶小姐,可使物尽其用。”
说着,自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将其中的钥匙直接按在锦初手里。
锦初连忙将明氏扶起,却不由得看向身旁面色沉静的陆离。她想了想,道声“多谢”,将手里的钥匙朝陆离递去。
“恳请陆大人明察秋毫,全权定夺。”
陆离从锦初手里接过钥匙,眸色一如无波无澜的江海。
吴清留下这把钥匙,无疑是想留下一道保命符给明氏母子。
是什么样的保命符令他有此把握?
他又是如何知晓自己会不得归来?
陆离想到这里,心中疑团陡然一沉,目光落在桌边一壶渐渐要被烧沸的茶水上。
水汽蒸腾,竟似要揭开茶盖,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