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碧好
简介:小厮把文逸送出门后,一溜烟地窜了回来,满腔惶恐、好奇不知跟谁说去,便在园子里胡乱跑了几圈。买通了蓼风轩的两个侍卫后,碧好进出那儿就方便多了。但是听说李漠最近在忙着办大案,忙得不可开交,一连几天都是很晚才回来。碧好每天等得不耐烦了,便只有心意阑珊地回自己的暖香坞。这样蹉跎着,小半个月就过去了。碧好白天无事,又觉得荔园里没有比她权力大的人约束她,李漠也不理她,她便每日在园子里疯玩。采花摘果、脱鞋踩水、捕蝶捞鱼、爬梯登高……园子里每一处的管事皆被她祸祸了个遍。
眼前的小娘子举止端庄,打扮得体,声音甜甜糯糯像夹了蜜。任谁家有这样一个美貌且贴心的妾,都会美滋滋的,一见到她就洗脱了一身疲倦,由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吧。
——陈静只觉向来钢铁顽强的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奈何,李漠今天带了官员回来议事,照样没跟她说上什么话,接过盒子便说:“我收下了,你回去。”
就和那年轻官员进了书房。
“到底是哪一关节出现了问题,他不就喜欢柔弱,献殷勤的女人吗?”夜晚,碧好躺在床上伸腿拉筋,一边苦思冥想着。
她试了这么多次,那冷面冷心的大魔头还是油盐不进,难不成,真要她混进他房里,脱光衣裳等他?
可万一被赤身赶出来呢?
唉,真是魔鬼中的魔鬼。
“姨娘,您的盒子拿来了。”小蓝抱来一个装首饰的雕花盒子。
碧好把盒子里的东西统统倒在床上,数了数……这也太少了,还没她在东宫当良娣的一根发簪贵。
可是,不管在府里,还是宫里,花钱打点关系的事始终少不了。碧好两手各抓起一块十两重的银元宝,放在眼前敲了敲,递给小蓝,“拿去赏给蓼风轩看门的两个侍卫,就是我每次去,他们都拦我的那两个。”
小蓝咋舌,“姨娘,这太多了吧,在园子里赏钱赏一两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碧好露出一副“你年轻你不懂”的神情,挥手道:“没关系,你就赏吧,到时候有用的。”
说罢想起了什么,又道:“等我月钱发下来了,也给你赏。”
小蓝“嗳”了一声,抱着银子办事去了。
大理寺寺正文逸和李漠议完一个案子后,天色已经大黑。他伸伸懒腰,从李漠的书房出来,准备打道回府。路上见到一个略微眼熟的小丫鬟有点鬼祟地穿堂过,文逸便问了问随行的荔园小厮:“那个丫鬟,我刚刚是不是见过?”
小厮道:“是的,大人,她是伺候林姨娘的。大人和世子刚回来的时候,她就站在廊下。”
“林姨娘?”文逸仰头想了想,眉眼间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是你们世子今年才娶的妾?”
“是的,是的。”
“有几岁了?”
“十七。”
“十七啊……”文逸想起了那小娘子,白得像萝卜一样,丰润无骨,那声音,柔得跟水似的,噢,还有她亲手做的芙蓉糕,他在和李漠议事的时候吃了几块,味道还真不错。
文逸一边想着,一边喃着:“十七岁的小娘子……美妾,还会做吃的……”
小厮哈腰跟着他,见他白皙俊脸上一双狐狸眼笑得眯了起来,一副陶醉的样子,而且越来越接近……放荡。小厮不由得心里发怵。
乖乖啊,那是世子爷的妾,大人您对她那么痴迷……
这不是要翻了天了,文国公府里的纨绔二少要跟世子爷争女人了!
小厮把文逸送出门后,一溜烟地窜了回来,满腔惶恐、好奇不知跟谁说去,便在园子里胡乱跑了几圈。
买通了蓼风轩的两个侍卫后,碧好进出那儿就方便多了。但是听说李漠最近在忙着办大案,忙得不可开交,一连几天都是很晚才回来。碧好每天等得不耐烦了,便只有心意阑珊地回自己的暖香坞。
这样蹉跎着,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碧好白天无事,又觉得荔园里没有比她权力大的人约束她,李漠也不理她,她便每日在园子里疯玩。采花摘果、脱鞋踩水、捕蝶捞鱼、爬梯登高……园子里每一处的管事皆被她祸祸了个遍。
管事婆们一时又要顾及林姨娘的安危,一时又担心自己管辖的植地被无情踩踏蹂躏,急得是直跺脚捶腿:“哎哟,林姨娘,您别玩了,这些果子还是青的,不能摘呀!”
“哎哟我的老天爷,那竹笋才露出那么丁点,不能拔不能拔!”
“这些笋菜鱼虾,除了园子里吃的,还要供应王府,您别折腾了……”
可是玩得正欢的人才不管他们呢,有本事他们就去告状,这样她就能吸引李漠的注意了,何乐而不为?
“哪,哪有虾?给我拿个抄网,我要去捞虾,做白灼虾给爷吃!”碧好兴致冲冲地拎着湿掉的裙角,腾腾腾跑走。
身后的管事婆:掐人中!掐人中!
不出几日,园子里的下人们一致认同:这林姨娘,果然是病得不轻。
哪有人转性转得那么快的?犹如鬼上身。
前几天还是傲慢寡言,不出门也不愿见人。如今却成了池子里活蹦乱跳、呱呱叫的青蛙,每跳至一处,无人幸免……快被她烦死了!
这不,管事们终于忍不住,来跟李漠告状来了。
管事们排着队诉完林姨娘的种种“罪行”,一旁的陈静既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红了脸,放眼去看世子爷的反应。
李漠却是淡淡的,显然,他不爱搭理后院的事。待他写完呈给皇上的奏折,方才抬头对陈静道:“你过去一趟,叫她安分点。”
继而,又对管事们道:“若她再闹事,你们就把她抓起来,关进柴房里,关半天才许放。谁都可以抓。”
这……
管事们面面相觑,略感到惶恐,可旋即又变得高兴起来。
嚇,这林姨娘向来不讨世子爷喜欢,现下好了,抓人去!
次日下午,那位嚣张跋扈的林姨娘果然华彩地被抓了。
只见四个身体壮实的婆子抬着林姨娘四肢,两人抬手,两人抬脚,让林姨娘背对着天,眼睛朝地上看,抬着她呼啦啦的就往柴房里“飞”。
林姨娘起初大呼小叫个没停,守在柴房外的婆子便得意了,在柴房外高声喊道:“林姨娘啊林姨娘,这可是世子爷的旨意。世子爷的旨意就是王爷的旨意,那王爷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您啊,就别想着出来了,在里头凉快凉快吧!”
里头就没了动静。
守门的婆子靠在屋檐下乘凉,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直至瞌睡虫上头,越来越困,便睡了过去。
陡然间,柴房里响起了一阵哗哗的像什么塌了的声音,婆子吓得一个儿立起来,拿着扇子去门口叫唤道:“林姨娘?还想出来呢,世子爷说了,不把你关半天不许放人,现在才半个时辰呢,最少你也还要关一个时辰,用晚饭了才放你出来。”
婆子话音刚落,便听闻里头传出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婆子的心口倏地震一震,又喊道:“林姨娘,林姨娘?”
只是里头的喘息声越来越弱,渐渐就止了……这是死了?
婆子连忙拿钥匙打开门,就见林姨娘张着嘴,晕死在地上。
完了完了,这回闹大发了。
不到半个时辰,园子里便开始疯传:林姨娘在柴房里晕倒了,差点没了命。
因人云亦云,传来传去,话就变了味儿。再传到荔园大门的时候,就成了:林姨娘被婆子关进柴房,严刑拷打,打得人都昏了过去……
恰逢李漠骑马回来,门口的侍卫就照着被打昏的版本向他禀报一番。
李漠跃下马,带着人就往暖香坞去了。
暖香坞里,碧好躺在床上昏睡着,额上敷了一块浸过凉水的白帕子,圆脸上的肌肤白得近透明,嘴上却通红,无疑是发烧、中暑之兆。
几个婆子一看世子爷来了,都觉得情况不妙,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一定要有人站出去向爷陈情。
“请大夫了吗?”李漠进屋就问。
“回爷的话,请了,还没来。”小蓝说着,抬眼去瞟了瞟站在门外的几个婆子,然后扑通一下,跪在了李漠面前,“爷,您要给林姨娘做主啊!”
一旁的陈静被她带起的一阵轻风扑了扑脸,顿时觉得这个姿势好像在哪见过,莫非是出自,床上的林姨娘?
跪在地上的小蓝继续道:“林姨娘只是去园子里逛了逛,既没摘花,也没拔草。可她们,她们就把姨娘给,抓了起来!扔到柴房里,不给水喝,还打了姨娘!”
李漠行至床边,弯身瞧了瞧床上躺着的小娘子,用手背探探她的颈部,随即坐下来,睨着婆子问道:“只是叫关起来,谁叫打了?”
婆子抬眼,就见世子爷有棱有角的硬朗面庞上透出阴霾,又是官袍官帽在身,专管大理寺的,又还是皇族血脉,其气势、权利逼人,真叫婆子给吓死了,连忙跪在地上道:
“没打哇,奴婢们哪敢打姨娘?不过就是按照,按照爷的吩咐,把姨娘关进柴房,也就关了半个时辰,我在外面守着的呢,谁知道姨娘突然就晕了过去。世子爷您看姨娘身上可有伤?奴婢们不敢。”
话落,心虚地看了床上的林姨娘一眼。
小蓝见势,忍住心里的不安,鼓起勇气又对李漠道:“可也不能关这么久呀,奴婢伺候了林姨娘这些日子,知道她是最怕渴怕饿的了,半个时辰吃不到东西,喝不到水,她就,她就不行了呀。世子爷,林姨娘保准是给饿晕的,您不知道,姨娘一天要吃四顿饭,两顿加餐。那会儿,就正隔了午饭两个时辰,她受不住了……”
听到小蓝的话,床上的碧好睫毛微颤,嘴角也忍不住动了一下。
那几个婆子却露出了又惊又嫌的神情——吃那么多,怪不得抬走的时候那么沉!
可是,把林姨娘关进柴房的主意是世子爷出的,还说关半天哩,现下林姨娘才被关半个时辰就饿晕了,这怪谁呢?若是要惩罚她们,世子爷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其中一个婆子壮着胆,弱弱道:“世子爷,奴婢也是听您的吩咐。只因林姨娘不听劝,又跑进刚冒出秧儿的菜地里扑蜻蜓了,那些菜,都被踩坏了——”
“你瞎说!”小蓝急着道,与此同时看了看床上的姨娘,记起姨娘教的话,便挪动双膝上前,拎起了姨娘的一只绣花鞋,让大家看鞋底,“若是姨娘跑进了菜地里,鞋上怎么会没有泥呢?你们分明是看姨娘不爽,故意想把她关起来。”
“这,”婆子见状,没得抵赖了,只好把目光投给李漠,“世子爷,这……”
“行了,”李漠道,“既然是饿晕了,还不去弄吃的来。”
又看向几个婆子,“你们也不用多加申辩了,只是半个时辰,不打紧。换明日,若是姨娘不痛快,要追究,把你们也关进去半时辰罢了。”
什么?不追究了,那姨娘这回想要在园子里立威岂不是失败了?小蓝略不甘心地看向姨娘,只见姨娘的眼睫动了动,显然也是不甘呢。
可几个婆子逃过一劫,已是满面笑容,欣喜道:“谢世子爷,那奴婢们先行退下了。”
不行不行,小蓝决定尽自己的力量帮帮姨娘,就像姨娘常说的“接着奏乐接着演”。于是她端起了小红送来的一碗冰糖百合银耳羹,凑在姨娘边上,小声道:“姨娘,醒醒,醒醒。您最爱喝的甜汤来了,是百合银耳的,快起来吃吧。”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小蓝骤然惶恐,对李漠道:“世子爷,她,她……姨娘好像不是饿晕的,平时她一定有吃的,半夜都会醒来。可现在,她定是被关在柴房里弄得哪儿不舒服了,醒不过来,这可怎么办呀?”
李漠睨了一眼,也不跟谁废话,一手把床上的小娘子按住,另一手抄起巴掌,就往她臀部打去——
“啪!”打肉的声音响彻屋子。
碧好顿时一阵麻,在床上蜷了蜷,踢踢腿,立马就要醒过来,还得装出一副饥渴的样子,眼睛都没睁开就喃喃道:“吃的!吃的! ”
一睁眼,就对上了李漠敛着的眉头,紧绷着的脸。
“爷,妾难受……”碧好张开双臂朝他扑去。
冷不防的,李漠坐远了些避开她,她伸着手又想抱他,这回李漠伸出手,生生挡住了她的肩膀,绝情地让她退,退。
“爷,妾被关在柴房里,不见天日,好害怕呀。”碧好两手揉揉眼睛试图挤出两滴眼泪,娇滴滴地说。
李漠不甚在乎,“不是饿晕了吗?还不吃。”
碧好抿抿唇,一张圆脸满是委屈,“妾不饿,妾是被吓晕的。”
“吓晕?里头有毒蛇咬你不成。”
“不,就是很害怕……”
“行了,还吃不吃?吃完了问你话。”李漠低沉道。
“嗯!”碧好软软地看他一眼,把汤碗拿过来,低眉顺眼地一勺勺吃。
李漠挥退所有下人。
小娘子才通人事不久,不爱扎髻,此刻正是半披发,浓密秀丽的黑发柔柔躺在背上,露出干净的额头和颈部。哪儿都是圆的,圆圆的头,圆圆的脸,还有下巴、脖子。
立夏来了,天气热,她丰腴的身体经不住,易出汗,才吃几口,鼻尖上就沁出了小小水渍,但一点也不脏,因为她全身光滑白皙,像块软绵绵的豆腐。
李漠平静地看着她,越看,他那眼波下便渐渐蓄满了锐利,如鹰般的眼神,睥睨在她头顶上,而后,他问:“你是谁?”
碧好心里颤了颤,拿着碗勺的两手停下来,慌着回答:“什么?”
难道他知道她活了两世?
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又不是从那边跟她一块儿过来的。
然而,下一刻,李漠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不禁教她感到后脊梁充满凉意。
他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不肯早登极乐,还要苦苦纠缠人世。”
孤魂野鬼,这是在她说吗?
她在那边或许已经跪死了,她的魂魄无缘无故就飘到了这一世。
碧好长长的眼睫轻轻抖动,在圆脸上盖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迟钝地想了想,低眉道:“妾是探花巷里林家二房的长女林碧好,祖父曾是三甲进士;父亲高中探花郎,只因重病,未到任便殁了。妾十七岁成为太子秀女,未被选中。随后,便赐给了世子爷,来到了这府里。”
李漠又问:“为何装疯卖傻、屡屡挑衅,把园子里的人得罪个遍,为了好玩?”
“不……”碧好一时凝噎。
“你一直跟母家通信的事我知道,他们也巴不得你能出头、托你办事。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把你纵容成这样,形迹张狂,半夜私逃,罔顾妾室本分,若不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是疯了。你说,该叫谁来认一认你?”
皇都里此前一直有术士装神弄鬼之说,李漠身为大理寺卿,自然是碰到过这些奇案,连术士惯用的招数如招魂、牵机术他也都了如指掌。
现下,他的侍妾落入水里,救活后性情大变,有违常理,活脱脱换了一个人,怎可叫他不怀疑。
看着他的神色,碧好顿然也悟到了这一层,只怪她一味沉浸在重生的喜悦里,忘了自己可能会被人当成怪物。思想及其,她眼神变得清朗,下床,拎起裙摆缓缓跪下。
“世子爷,我不是鬼。我只是为了得宠。那晚,我掉在水里,奄奄一息,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绝望、痛苦。随后我便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并没有死,还是侍奉在世子爷左右。可处境……变差了,我本一个小门户出身,却也不愁吃穿,可是那往后的日子,过得连一个婢女都不如。我一介深闺女流,岂不怕这个?”
顿了顿,碧好又道:“爷是天上的明珠,到哪儿都有万千追捧。可是对于女子而言,一旦出嫁,便再没有成名之日。所做的,所盼的,都只为了让自己能过得下去。对爷纠缠,是不甘受冷落,对管事们撒野,是想立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欺负。爷若要惩罚我,便罚吧,我知错了。”
若说她前面表现出了身为小女子的凄凉境遇,最后一句却又倔强、倨傲了起来。
她两回都叫他罚,不怕被罚。
可李漠,本就不是会跟自己女人过不去的男人。
诚然他所说,纳她为妾是为了消遣,以及前世碧好对他的认识,她便有了这一份骨气。
“起来。”
半晌,她听见李漠说。
碧好站起来,抬眼瞄他,“爷不生气了?”
李漠目光依然锐利,“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口才,还妄想讲道理说服我。”
见她站起来快,像是已经获得了他的宽恕,他又道:“以后还敢不敢在园子里闹事?”
“不敢了,一定安分守己,”碧好轻声,扁扁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爷得空了能不能来看看我?下人都取笑我不得宠。”
“你管自己都管不好,还管下人取笑。”
碧好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充满水雾,只眼巴巴地盯着他,扁着小嘴,不说话。
他就她这么一个妾,可是已经十几天了都不来看一眼,他又没有外室,自己一个人生憋着不去找妾,不就是讨厌这个妾?
偏偏,男人都最受不了看自己的女人委屈,尤其是给自己花心思却不讨好的那种哀怨,直叫人心里愧疚,再强硬的心肠也不由得变软和。
李漠狭长的眸子微敛,伸手就想羞她的脸。可她躲得快,退后一步离开了他的手,变得有点气鼓鼓的。
李漠的手僵了僵,收回来,手撑在身后的床上,微倾着身子道:“好了。——今晚我留下。”
看到小娘子没反应,他扬扬下巴,“还不去准备?”
碧好屈膝行了个礼,一转身走了。
李漠骤然想起一件事,冲她后背唤道:“大夫还看不看了?”
“……”没人回答。
怎么,他只是答应晚了一点,就把她得罪了?
用晚膳的功夫,蓼风轩的人送来了李漠的衣物,碧好认得那两个长相标志的大丫鬟就是近身伺候李漠的,一个叫弄琴,一个叫抱月。
她们净了手,就来替李漠布菜。这就让站在饭桌边上,拿着公筷,想塑造良好妾室身份的碧好一下子没了事做。
她便不出声了,一直吃完这顿饭也没跟李漠说话,吃得还少,分明还是闹着一样不知从何而起的别扭。
用饭后,她就去洗浴。披着湿发出来时,李漠却不在了。小蓝说世子爷听人回话去了。
碧好便趁机问起了方才那几个婆子的事,两人聊得正起劲儿,有说有笑的,李漠进屋时还听见了笑声,可一进门,那笑声、说话声戛然而止,他小娘子的脸色也像变天一样快。
“爷要洗浴吗?妾不会伺候,还是要弄琴抱月两位姑娘伺候吧。”碧好屈膝道。
这种态度便是她原先刚进门对他的态度,说话毫无感情,甚至不想理睬。
谁叫他说她连自己都管不好,说她行迹张狂。
李漠无言,深邃眼眸把她至从头到脚掠了一遍,就去了净房。
临夜风凉,洗浴后的李漠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来到床边,丫鬟们放下床榻与寝室中的隔断帘,这便都退了出去。
李漠一上床,碧好就使劲儿往床里退,不仅要退,还把两条被子都卷走,卷的时候动静还大,摇得帘子乱舞。李漠方才躺下,不禁蹙起眉头,“干什么?”
“爷说我身上有鬼,我怕半夜那鬼就真出来了,阴气重,离爷远一点。”碧好道。
听听,这什么话?
分明就是责怪他苛刻。
李漠撑起半身,睨向身侧的女人,见她没地儿了还要蜷着往里缩,又想起那几日巴巴地半路拦给他请安的高兴样儿,他恼了,起身抓住女人的一只足踝,往她臀上“啪啪”又打了两下。
她一反应过来,他的大手已经捏住了她的双腮。
“就不能安生点?”他黑眸里闪过怒火。
碧好见他这样,顿时有些心慌,得亏她有招,即刻闭上眼睛,咧开嘴,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爷说我是鬼,又说我管不好自己,我便不闹了,像从前一样跟爷举案齐眉,不再缠着爷……”接着低声啜泣。
软软圆圆的脸颊流下了几颗金豆子。
“行了行了,”李漠从床头那一叠干净的白绢子中抽出一条,往她脸上擦了擦,“说两句都不得。以后你爱闹就闹,不用拘着脸了,行了没?”
碧好眨眨眼睛,扁扁嘴,小猫似的点头:“嗯……”
立马就不哭了。
李漠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嗤,像是讥讽她的这股机灵劲儿。
“你且说,你在自己府里是不是个爱玩的?”李漠两手提着她的腰。
碧好老实招认道,吸吸鼻子说:“是。家里只有我一个,从小到大都要满园子跑,会打捶丸,会骑马,最想打马球,但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来了这儿,不敢玩了,怕做错事要挨打,还要守那么多规矩。有一天晚上受不了了,就想看看后山那堵墙能不能让我爬过去,我想回家……”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身上男人的脸色。
李漠愠怒,连下颚都是紧绷着的,闷声道:“闭眼。”
碧好乖乖举起两手,捂住自己的脸。
“嘻嘻嘻……”小娘子怕痒,自个儿傻笑了起来。
男人:“你笑什么?”
小娘子咧开了半张嘴,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贝齿,即便挡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出高兴坏了。她笑得不停,自己的身体直打颤。
李漠没忍住低斥:“有毛病?”
那人笑得更欢了。
李漠低喝一声:“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