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如愿上了第一志愿,即将离开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踏上去往淮城的路。
提及淮城,永远是不绝口的繁华,繁华的花样各式各样,总之令人向往。
许愿给我发来了消息,祝贺我这个学妹。我才记起许愿也是A大的。
其实我和许愿实在不熟,学校里都不常见,只后来又在路爸的幼儿园见过他几次,我对他这么快就知道我上了A大感到奇怪,毕竟也很少有人在大学还关注高中学校的动态。
不想多说,我便只回了个“谢谢”,谁知道许愿似乎来了劲,说是要给我庆祝一下,请我吃饭。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把时间地点都给订了。
【刚好放暑假,无聊得很】
再拒绝就显得我太矫情,于是答应了下来。
餐厅里,许愿笑得依然温润如玉,似乎天生带有亲和感。
“你打算报什么专业?也许我能给些参考意见。”
“工业设计。”
许愿明显被我这么快速的回答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已经确定了。为什么想报这个?”
“挺喜欢的。”跟许愿不用说太多。
大概是我说完后就开始垂眸喝起了柠檬水,没有再聊的兴致,原本打算继续询问的许愿倒是很知趣地转到了别的话题。
可以看出他倒是真的为我高兴,只是我也确实无法和他共情。
任谁都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许愿的兴致很快也消了下去。我们平平淡淡地边吃边聊了一些高中的趣事,就也准备散了。
临走的时候,许愿将一直放在身边的一个礼品袋递过来。
“再次祝贺你,小小薄礼,不要嫌弃。”
袋子很精致,许愿的声音很温柔,只是我还是拒绝了。
他似乎不能理解:“只是份礼物,我是真心……祝贺你的。”
我想找个托词婉拒。本来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看着他苦恼又真诚的眼神,那些我原本不想再提及,理应尘封的疑问,仍是冒了头。
“许愿,”我仍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叫他,“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跟我说你要报哪所大学?”
许愿愣了一下,片刻后点点头。
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
“你知道那时候傅炎在,是不是?”
因我在仔细地观察着许愿的表情,所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我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
傅炎。
好遥远的名字。
那些逐渐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一些。
我盯着许愿,没有太多怨怼的情绪,却也友好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许愿。
如果不是许愿某一天在我走出阶梯教室时拦住我,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关于未来的志愿规划告诉我,一脸希冀地问我会不会跟他考同一所学校,我知道,傅炎就不会突然消失。
对面的许愿听了我说的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也只是微微而已。
我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到家的时候,微信上却收到了许愿的消息。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掐住我脖子的样子,没人有资格让我原谅他】
【你明明和我一起见过他发疯,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这些话间隔并不算太短,他是考虑过才发出来的,无关冲动。
我看完后就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拼着未完成的拼图。
许愿大概误会了什么。
我从来也不是傅炎那边的,跟他提几年前的事,也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
傅炎于我,早已经是无关的往事了。
只是不管再怎么无关,我都从来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的生活偏离轨道。
说实话,我大概有些愧疚。
但也仅仅是愧疚而已。
***
因为要出远门上学,我爸妈开始对我恋恋不舍了起来,容忍度也直线上升,我甚至还在离开的那天,收获了卓女士的几滴清泪。
我与他们依依惜别,转头就在飞机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睡到下飞机tຊ的前一刻钟。
这不怪我,怪就怪最近浪到飞起的作息。熬夜,就是痛并快乐着。
A大的建筑是全国出名的气派,校园也是全国出名的大,我像个土包子一样,在报道流程这里就快被转晕了,幸好有热心的志愿者学姐学长主动过来帮助和指导,这才顺利走完。
我的三个室友妹子也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友好又礼貌。我们在寝室一边收拾,一边聊着各自的高中生活和家乡特色,很快熟络起来。
开学前还有一道军训关,总听人说有多可怕,经历了感觉也不过如此。
虽然辛苦,可也快乐而单纯。
我将会认识很多五湖四海的陌生同学们,大家就像五颜六色的鸟儿,从不同的地方飞来,降落在了A大的校园里。
我的大学生活,就在隐隐热切的期待中,正式开始了。
听说每所大学都会有自己的怪谈,我暂时还不知道A大的怪谈是什么,但我觉得这学校确实时有怪事发生。
比如最近,我总感觉背后毛毛的。
傍晚的时候吃完饭,从食堂回寝室的这条路上,我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笼罩在我身上,强烈得让人不能忽视。
于是我突然回头,朝直觉的地方看去。
除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什么都没有。
“芊芊,你在看什么?”同行的室友莫墨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垂眸想了会儿,又抬眼朝刚才的地方看过去,眉头紧锁,有些犹豫地问莫墨,“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啊?你别吓我……”莫墨回头张望了一遍,很疑惑的样子,“没有吧,我没感觉啊。”
听她这么说我放心了一些,抚了抚胸口。
也许只是我太多心了,陌生环境的确比较容易让人警惕。
***
我再一次见到许愿,是在学生会的宣传会上,他是副主席,仍然如以前一样在台上侃侃而谈,温柔而又风趣。
既然读了同一所大学,我知道见面倒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也并没有和他说过我最终来了A大。
话说回来,自从那次他发了一通奇怪的微信消息给我,我就再没有跟他交流过,想必即便面对面见上了,他也不会想叙旧的。
我本来仅仅是陪着室友来宣传会走个过场,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中场,但实在是天气炎热,教室里人太多,空调的作用微乎其微,我忍不住,只能一边用宣传单扇着风,一边晕头转向地离开了,没有当场报名任何一个部门。
第二天,我居然收到了一条短信,说让我去学生会面试。
我头上冒出问号,回想了好几遍,才确定我的确没有填写报名表。
我在寝室问了一通,才知道是蒋优这个混蛋趁我走了替我填的。我跟她在寝室大战了五十回合斗地主,她才终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面试肯定是没有去的,我不太愿意加入学生会,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居然让许愿这个副会长亲自来问我情况了。
他在这天晚上给我发了条微信:【你没有来学生会面试?】
我还特地解释了一番:【那是我室友瞎填的,我没报名。】
【我在宣传会上看到你了。】
我有些不耐,却还是解释:【我陪室友去的。】
那头就很久没说话,我综艺看了半集,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上次我说的话太偏激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并不清楚是什么让他觉得我是在介意那件事。
我很认真地打了最后一句话:
【那是你的事,我没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你的态度,别再提了。】
***
我觉得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学校怕不是闹鬼吧?
我逐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那种总被人盯着的感觉确实很强烈,可我又始终没发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走在路上时常出现的这种感觉有多频繁,很奇怪的是,我倒是没觉得这是危险。
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日子还照常过着,没太大影响。
我对它的关注还不及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小吃店。
听人说小吃店味道很不错,最近又有开张优惠,十分划算,我就凑热闹去了几次。
不去还行,一去发现简直太合我口味了,连续着好几天下了课就去那解决午餐和晚餐。
可惜了,这里的东西我的室友们没有我这么爱吃,吃过几次就腻了,最后只剩我孤军奋战。
这天我照常在下午下了课后跑来吃晚饭,不巧的是没了座位,我绕来绕去找着,突然见到一个人朝我招手。
居然是谢敬洲,他旁边还坐着许愿。
许愿也就罢了,本来就是A大的,谢敬洲怎么会在这?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初中毕业后他应该是去了其他学校,没想到和许愿还有联系。
谢敬洲笑起来,扬起声音:“路芊芊,我们这还有一个座位。”
旁边的许愿没说话,仅仅是看着我这边。
我朝四周又瞄了几眼,最后同样回了一个笑:“不用了,我打包。”
我没有寒暄的打算,只点了点头就离远了站着等待,等到打包的食物好了,拎上直接离开。
之后我有好几天都没再去那家小吃店,可是莫墨突然神秘兮兮地过来说让我跟她再次结伴同行。
“你不是说那的味道不怎么地吗?”我怀疑地看着她献殷勤。
莫墨做作地挤眉弄眼了几下:“人家又想去了,你陪我嘛~”
我想想许愿和谢敬洲那两人,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撇了撇嘴,拒绝:“不去。”
“为什么啊?你不是特别喜欢那里的吗?”莫墨露出不解,似乎是想要找到突破口。
“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想去?”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墨这小妮子绝对目的不单纯。
莫墨想了想,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似的,娇羞地捂嘴笑了几下:“哎哟,你消息很滞后啊,没听说那里来个帅哥服务员?贼帅的那种。”
我还真没听说。
那难怪了,本来的大叔大妈换成了大帅哥,还是在大学门口,的确值得掀起一阵少女内心的波澜。
莫墨翻出论坛里的几个帖子,展示了一下帅哥的照片。
我扶着下巴,酝酿了一下:“帅是一种感觉?口罩帽子遮这么严实,你确定是个帅哥?”
“那当然!”莫墨不服气地一拍胸脯,放大那些照片给我分析,“你光看身材还看不出来?这肩宽,这腿长,这美手——”
随着莫墨“啧啧”两下,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而且有人说看到过帅哥下班脱掉工作服摘掉口罩的样子,是真的大帅哥!”莫墨怕我不信似的再强调了一遍,然后言归正传,“陪我去嘛!去嘛去嘛!你也可以看帅哥啊!”
诱惑很大,我很快屈服于好奇心,和莫墨走向了通往帅哥的路。
我前段时间来的时候,这家店虽然生意好,却也没有到水泄不通排长队的地步,今天还真是夸张。
莫墨一脸贼笑地跟我说:“今天是帅哥在前台点单。”
难怪。
我们排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排到,莫墨在我前面温声细语地点餐,我在后头看帅哥认真忙碌。
的确一看就不一般,即便仍然是严实的口罩和帽子,也遮不住整个人的气质气场。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哪里呢?
莫墨点好后撤到了一边,眨着大眼睛流着哈喇子继续看着服务员。
我往前靠了一步,手指点着菜单,念了刚才就看好的餐品,我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应我,便微微抬起头看过去。
帅哥服务员保持着低头操作收银机的姿势,可我却没看见他动作。
“你好?”
我提醒一声,他身体稍怔一下,没有抬头:“麻烦再重复一遍。”
四周的声音有一点嘈杂,我怕是他没听清,略往前倾身:“焦烤面包片,招牌豆乳盒子,还有一杯冰柠檬茶。”
“好。”他在收银机上点了几下,把单票递给我。
我看了一下,又给他递回去:“是焦烤面包片,不是三明治。”
他帽檐阴影下长长的睫毛好像颤了一下,然后似乎有点尴尬地把单票接过去:“不好意思,我按错了,我换一下。”
点完后我和莫墨走到外边新增的露天座位上坐下。我心里有些狐疑,和莫墨说了自己的感受:“这个帅哥,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反应慢,又点错单。
莫墨立马嚷嚷:“才没有,他很棒的!今天不知道你这单怎么了,我看他像突然断片了一样,可能太累了吧。”
我勉强接受这种说法,但仍然有不解的问题萦绕着我。
我怎么觉得他声音有点耳熟呢?
虽然周围有些嘈杂听不太真切,但我听到他声音时那种熟悉感骗不了人。
其实不只是声音,我觉得他被阴影盖住的模糊的眼睛,也有些眼熟。
我想不起来,便很快劝自己把这种疑惑放到一边。
晚上,在宿舍床上刚闭上tຊ眼睛准备睡觉的我,突然福至心灵,猛地又睁开了眼,盯着屋顶恍然大悟。
“……傅炎?”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那个体型,那双眼睛,那个声音……
应该就是傅炎没错吧?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本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又在这种不合理的质疑中降到了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