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荷兰。
某医院血液肿瘤科,病房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这是庄青妤第三次做化疗,但她还是无法适应化疗带来的痛苦。
头疼、恶心,全身疼得就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血管里爬一样。
程苏生心疼地扶住她,为她递上一杯水。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也说不出“熬熬就过去了”,因为他见过太多化疗的患者,知道那有多么痛苦。
庄青妤吐完,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轻轻擦去眼泪,故作轻松:“程医生,你骗我,你之前说化疗不疼的。”
程苏生点头:“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
庄青妤盯着天花板,意识已经很涣散了:“那就别再让我做了,好吗?我真的好痛……”
他们都清楚,她的病药石无医,化疗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
但程苏生不愿放弃,劝说她化疗。
却为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都说医生必须得“无情”,程苏生治疗了淋巴癌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这个病。
“好,不做了。”他伸出手,却在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又停住,慢慢收了回去。
下一秒,庄青妤握住了他要收回的手。
她笑起来,也是程苏生第一次见她笑,她就像和老朋友聊天那样,轻声道:“我从来没想过,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程医生。”
“我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停职,也就不会陪我来这里了。”
程苏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他不是因为停职才陪她来的,只是因为想来。1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他只说:“希望下辈子能早点认识你。”
庄青妤听得懂这话外之意,她笑了笑,含着眼泪点头:“好啊,下辈子,你早点来找我。”
在她遇见岑纪桉之前,遇见她。
她开始自言自语般的絮叨:“程医生,我没有钱买墓地了,等我死后,麻烦你把我和大福的骨灰一起洒进海里吧,我一直说要带它环游世界,生前做不到的,只能死后做了。”
“这样,岑纪桉也永远都找不到我了。”
“还有……”
还有什么呢?
庄青妤不记得自己还要说什么了,她的眼前泛起一片白光,恍惚间,她看见毛茸茸的大福叼着球向她跑来,然后扑进她怀里疯狂地舔她。
而后少年的岑纪桉一步步朝她走来,朝她伸出手:“妤妤,跟我回家。”
庄青妤望着他,没有伸出手。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水杯落地的声音。
她的灵魂就此离去。
……
十周年纪念日当天,岑纪桉从新加坡赶了回来。
其实从五天前离开时,他心里就一直很不安,车驶远的时候他一直忍不住回头看。
那栋房子就在那儿,但庄青妤也会一直在吗?
岑纪桉不断给自己心理安慰,庄青妤没有别的亲人,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这样想了几遍,他才稍微安心。
从机场回到家,岑纪桉拎着礼物推开了门:“妤妤,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这一刻,岑纪桉发现了不对。
屋里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庄青妤不在。
岑纪桉忽然疯了一样地冲进卧室,然后是录音室,家里的所有地方。
一切大面上的东西都没少,可他清楚,大福的骨灰没了,庄青妤最喜欢的一件棉袄也没了。
岑纪桉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这段时间来庄青妤的反常全部涌进脑海。
说不清理由,但他就是清楚地意识到,庄青妤走了。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没有告别,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岑纪桉仓皇接起,只听对面经纪人焦急道:“纪桉,快看庄青妤的微博!”
他慌乱打开微博,庄青妤的账号正在直播。
然而播的却是一个视频。
画面里,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带着针织帽的庄青妤,坐在一个病房里。
她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大家好,我是庄青妤。”
“当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就代表我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