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帕子摊在腕上,粗糙的两指细细探着脉搏,柴大夫闭着眼睛,感受着心脏的不规律跳动,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滴落。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衰老的眼皮,眼里分外清明。
他两手一供,弯腰道:“夫人所说的食欲不振,恶心头晕乃是过度操劳所致,只需静养便可。”
“至于心口处的毛病,老方子只能接着用。虽说我行医数十年,可也自叹不如,能和那张方子媲美的替补方我是开不出的。”
柳氏隔着帷帐轻声道了谢,吩咐丫鬟付过诊金,塞过赏银后送柴大夫出门,室内安静了一瞬。
接着韩朵朵一手拿着团扇,一手牵着苓姐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孙妈妈掀开帷幔,柳氏坐了起来,苓姐儿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担心道:“母亲看过大夫可感觉好些了?”
“傻孩子,哪是什么病一看大夫就能好起来的。既然情况不好也不坏,那就先这样将就着过下去吧,我总归是撑得住的。”柳氏摸着苓姐儿的头,温柔小声的安慰着她。
韩朵朵也来到她跟前,带着笑意道:“是呀,苓姐姐,养病这事急不得,咱俩说破了嘴皮子比不上婶婶静养一日的效用来的大。”
她轻轻推了推苓姐儿的肩,“要不,过几日咱俩去塔山寺替婶婶祈福,说不定会再遇到机缘呢。”
苓姐儿那双桃花眼眨巴眨巴,亮了起来,“漂亮妹妹,你的脑袋瓜可真机灵。”
柳氏眉眼弯弯,笑道:“也难为你们两个有心了,外面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孙妈妈将两个姑娘送出了门,看着他们走出老远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去了。
韩朵朵和苓姐儿在院拐角也岔开了,阿桃跟着小主子一路往东厢房走。
她问道:“小主子过几日真要去塔山寺吗?”
前面的少女回过头,杏眼含光,“怎么了吗?”
阿桃:“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太安生。毕竟小主子您在那走丢过,要是再来一回,可让我们去哪里找?”
韩多多对着她来个灿烂的笑,分外动人,“不会啦,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嘛。阿桃那么厉害,几招下去那些歹人不就通通倒地了,有你,我安心着呢。”
说完,韩朵朵迈着轻松的步伐继续朝前走着,阿桃低声嘟囔了一句“可我不安心哪。”
*
风儿一进了水仙阁,脚步匆匆的略过院子,花池,张望着周遭没人,这才进了屋。
屋内,等候了十天的李姨娘颇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风儿把事情办妥了没有。
一道门开合的声音响起,风儿回来了。
她行了礼,上前几步凑近李姨娘耳语道,“主儿,事情办妥了。”
李氏微微抬眼,“没人起疑?”
风儿摇了摇头,“左清是个混的开的,她与熬药的月儿情分甚笃,多少次都帮着她给夫人熬药,如今出入那小厨房,也并不显眼。”
李姨娘嘴角翘起,眼里满是算计,“这倒是一步好棋,那药确实查不出来吧?”
“家中的叔伯说,我拿过去的倒也是个奇方,他们研究了好几个整晚才找出一味药与其相冲。”
“既是新方子,那咱在其上加些东西,自是无人晓得。”
李姨娘这才放下了心,她轻抿一口茶,笑容渐渐扭曲,“这回可和柳氏有的玩了。”
风儿退至她身侧,步入阴暗之中,整个人低头不语。
翌日连阴许久天的微微放晴,丫鬟婆子们一大早就起来进行洒扫工作,主屋那边也格外忙碌。
柳氏正检查着两个孩子出行带的东西,看着不妥就吩咐孙妈妈两句。
不一会儿,原本并不算多的行装被塞的鼓鼓囊囊的,苓姐儿看着一脸为难,她才不想带这么多东西。
韩朵朵在一旁拿团扇捂着嘴笑,果然,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看着柳氏没有停止的苗头,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婶婶,我们俩这是去城北边的寺庙祈福,不是出去逃荒的啊,带着太多东西反倒是不方便。”
柳氏停下手中的动作,“是呀,只想着让你们在外过的也舒服了,却没考虑到装带问题。”
她眼睛一转,“再安排辆马车跟着你们把,东西都放上面,你们多带点家丁护卫,孙妈妈等会儿也跟着你们。”
韩朵朵笑了笑,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柳氏开心,那也就算了。
于是,等着一行人收拾妥当,柳氏亲自将她们送到了门口,看着三四量马车慢慢走远。
她看着天边的高飞的燕子,笑了笑,但愿孩子们这一趟出门,能扫空心中阴霾,平安喜乐。
车角铃铛随着车厢的晃动,“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许久未出门的苓姐儿眼睛发亮,不停的通过车窗瞄着外面小摊小贩卖着的东西。
看她那双这贼灵光的桃花眼,韩朵朵忍不住打趣道:“苓姐姐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大街上找如意郎君呢,怎么样,找到没?”
苓姐儿头都没回,手上却是不饶人,直直捏着韩朵朵胳膊上的软肉,咬牙切齿道,“好姐姐我这是给你找良配呢,漂亮妹妹亲自来指,说说你看中了哪个,我一定给你抢回去。”
“你这是什么土匪行迹?”韩朵朵拍掉苓姐儿的手,“叫你少看点话本,这番话要是被婶婶听到,她又要罚你。”
苓姐儿“哼”了一声,朝她办了个鬼脸,“小告状精。”
韩朵朵“噗呲”一声笑个不停,苓姐儿不一会儿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马车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天晴了,人儿的心情也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