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眠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简直无聊透了。
综艺节目来来去去就那些老套路，请来的嘉宾又是热播剧演员，姜眠眠心如止水地看着屏幕上的俊男美女尴尬营业，狂撒工业糖精，实在觉得腻味。
瞄了眼时间，转眼就到了饭点，肚子也饿了，但厨房的门还掩着，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姜眠眠等不了了，过去扣了扣门：“好了没，我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孙蔷一手端着一盘热菜出来，见了她正眼都没给一个，就嚷嚷着让她闪边去。
姜眠眠赶紧躲开，又差点撞到紧随其后，端着一锅汤的爸爸，还好被贺元洲拉了一把。
“看路啊，这点事干不好，还能做的成什么事？我迟早被你们气死！”
孙蔷在餐桌边骂骂咧咧，口气很冲，说话也刺耳，姜眠眠眉头一皱，刚想回嘴，贺元洲在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掌，姜眠眠就硬生生打住了，小声嘀咕：“吃火药了吧。”
一家人在餐桌边落座，加上一个初来乍到的贺元洲，饭桌上的格局变得诡异起来。
姜眠眠咬着筷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每个人面上扫来扫去，直觉告诉她，有点不对劲。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气氛乍一看也还算和谐，爸爸站起来拿酒，斟给对面的贺元洲，贺元洲双手握着杯子，道了声谢谢便一饮而尽，直接喝干了，而后把白瓷杯往桌面一放，埋头吃菜，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一个小鸡腿。
爸爸在对面不动声色看着他们，没说话，别过头饮酒；而孙蔷是最反常的那个，她眼都不抬一下，专心致志吃着面前的豆芽菜，一根接着一根往嘴里送，手里的饭不见少。
姜眠眠实在憋不住，筷子一落，问道：“你们都怎么了？”
“没事啊，吃饭，吃饭。”
爸爸急急打圆场，给贺元洲使了个颜色，又往他杯子里倒酒，嘴里寒暄着：“小陈没开车来吧，那多喝点不要紧。”
“好。”
贺元洲半敛眉眼，瞳色漆黑，姜眠眠瞥了眼，发现他表情严肃，唇边连伪装的笑意也无，只有一层比纸还薄的客套，虚掩在凝重的面色上。
姜眠眠十分煎熬，贺元洲是她男朋友，人家第一次上门来就受到冷遇，她夹在中间处境岂不是更加尴尬。
她在底下狠狠踢孙蔷的脚，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孙蔷自然知道她想干嘛，无视了几次，可实在是遭不住姜眠眠下脚迅猛，一个白眼瞪过去：“多动症啊？”
姜眠眠憋着火，也顾不上尊卑，开口不饶人：“我还问你呢，板着个脸给谁看，谁惹你的找谁去，好不容易请客人吃顿饭，能不能态度好点？”
贺元洲偏过脸看了她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没事的，别激动。”
“可是……”
姜眠眠的正义感又燃烧起来了，她怎么想都觉的，方才在厨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惹得家里人不高兴了，但以贺元洲的性子，会跟女朋友的家人起冲突，她又不大相信。
“到底怎么了啊，你们吵架了吗？”姜眠眠演不来戏，有问题就正视问题解决问题，这是贺元洲教给她的，她实在是没了胃口，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一口饭也吃不下。
孙蔷本想着，今天这饭好歹先吃了，面子功夫该做还得做，回头等送走了贺元洲，关起门来再好好给闺女做思想工作。女儿都这么大了，如果说放以前，不懂人情世故，可能还说不通，现在都工作这些年了，谈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这个道理总该是清楚的。
她如意算盘打得极好，万万没想到姜眠眠这一根筋的性子，上来非要拆她的台。
孙蔷也懒得遮掩了，冷笑一声，“你问你的小男朋友吧。”
姜眠眠就转头去看贺元洲，贺元洲泰然自若，把嘴里的食物咽干净了，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望着对面的两位长辈，脸上毫无怯意。
“我知道叔叔阿姨做任何决定，一定是为了小雯的幸福着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是一样。”贺元洲说：“但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既然真心喜欢，那于情于理，都得负责到底。”
他停顿了下，看向身边的姜眠眠：“所以我跟小雯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想娶她。”
……
贺元洲发表完这通求婚宣言，这顿饭是彻底吃不安生了，孙蔷的脸比烧糊的锅底还黑，爸爸也眉头紧锁，一时间气氛凝重。
这无疑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出于对贺元洲人身安全的考虑，姜眠眠直接找了个借口，让他先行撤退。贺元洲也没坚持，乖乖听话，反正核弹已经投下去了，他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便也不再恋战，起身道别。
姜眠眠送他下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门刚关上，姜眠眠就等不及了，抓着他的衣服逼他弯腰下来。
“你刚说的什么话？”姜眠眠心有余悸。
贺元洲配合地凑近她，横竖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反倒没了顾及，一下子无所畏惧，好像先前的所有疑虑和不安心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
他沉静地望着她，姜眠眠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丁点隐匿的疯狂。
“那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商量一下？”
贺元洲扯了扯嘴角，不知在笑什么。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你本来就觉得我们发展太快。”
姜眠眠皱着眉头，表情也不大好看。“那你明知道我的态度，为什么又……”
“因为我着急。”
贺元洲不客气地打断她，他仿佛一下子也动了气，但脾气仍旧压制着，只是情绪变得紧张，又多了不满。他反客为主，一把撅住姜眠眠的手腕，将她拉近至身前。
姜眠眠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慌张的脸。
“而且，我也只是如实交代了打算，你爸妈想让我们谈谈恋爱就分手，这怎么可能？” 他唇边噙着一丝笑，口气却很凉：“你来招惹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不走到底试试看，我是不会放弃的，你最好也别动这个念头。”
电梯降到一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室外的光线涌进来。
贺元洲松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姜眠眠。她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落在身侧的手也微微ᴊsɢ攥起，贺元洲本想再说些什么，也不忍心再讲了。
他从她身侧擦肩而过，一脚踏出了电梯，站到了门外。
姜眠眠转过身盯着他，心里也是堵得慌。
电梯门即将闭上，贺元洲飞快问了她一句：“你会给我机会的，是不是？”
姜眠眠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发出声音，门就在眼前阖上了，电梯徐徐上升。她一下子脱力，险些站不稳。
贺元洲有错吗？当然没有。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他迟早会干出这种事，可她不一样，她没有贺元洲这种一往无前，不惜得罪人也要表态的勇气。她还是胆小的，而且始终拿不准，自己对贺元洲的这份情感，到底有没有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结婚这两个字对她来说，简直是在另一个次元，而贺元洲却能这么容易说出口，这给了姜眠眠极大的震撼。
他怎么就能确定，她就是最适合的人生伴侣呢？多少人谈感情顺风顺水，一结婚就遭遇滑铁卢，身边各种案例都表明，在挑选结婚对象这件事上，别的还是次要，主要是需要一点运气。
而姜眠眠运气一向平平，买彩票从来没中过20块以上的奖，贺元洲就更不用说了，甚至一个多月前，他还千方百计地躲避她的追求……这一晃眼，就能提结婚了？会不会太过草率？
姜眠眠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开门，就见孙蔷抱着双臂坐在那盯着她，眼神凉飕飕的，透着股杀气。
“过来，我们聊聊。”
她拍了拍沙发，姜眠眠只能乖乖过去，屁股刚着沙发，孙蔷的机关炮就开始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啊？结婚？他才多大，跟你差五岁，五岁什么概念你明白吗，等你快四十的时候，他才三十出头，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找对象不要太容易，你就吃亏了懂不懂？退一万步来说，好，我们同意你们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那他有钱吗？有房子吗？这个工作有前途吗？这些你都想好没有？还结婚，我看你们俩像是过家家。”
姜眠眠一开始还抠着手指，闷声不吭挨训，到后面越听越刺耳，猛地抬头打断她。
“他有房子啊……”
“房子是他的吗？”孙蔷一针见血。
姜眠眠湮了声：“不是……”
孙蔷一拍大腿：“那不就结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姜眠眠无力辩白，急得眼眶都红了：“他真的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人。”
“光说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啊？况且你今年多大了，说不好听点，再过几年都算高龄产妇了，爸妈平时不催你，也是为了你能好好挑个对象，别着急忙慌的，你倒好，找的越来越不靠谱……哎你上哪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姜眠眠听不下去，跑进了卧室，哐当一声关上门，顺手还把门反锁了，然后就往床上一扑，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她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得喘不过气。
孙蔷说的道理她都明白，甚至也理解，但她就是没法听话。
明明才见过一面，四舍五入还是陌生人，他的优缺点家长怎么会明白呢？既然不明白，又有什么资格帮她做决定。
电光火石之间，姜眠眠的思路一下打通，茅塞顿开。她一骨碌坐起来，抹干了眼泪，心中暗下决定：这回决不妥协，他们俩这辆七拼八凑的小破车，到底能开多远，又能开多久，只有她这个手握方向盘的人能决定，别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