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
顾潇诧异地瞪大了眼,从早上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那一股不好的感觉再次浮现了出来。
何凛躲在门后,眼里也闪过一丝讶异。
门外的人继续说:“是的,方便的话麻烦顾小姐开门吧。”
话语很客气,语气却是强硬不容拒绝,更何况,还有数支枪就顶在门外。
顾潇看了看何凛,他紧皱着眉头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的眼神中,都默契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门慢慢打开,门口站着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为首的是个军官模样的壮实男人。
“顾小姐,请您现在跟我们走吧。”
“我能问问,坤帕将军为什么要找我吗?”
“将军了解到顾小姐是一名优秀的翻译,特地来邀请您过去帮个小忙,不会耽误您太久的时间。”
顾潇朝楼下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项目部众人都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包围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惊慌失措,他们默默地仰着头,看着顾潇。
“将军是派你们来请我,这样做,是不是就没必要了?”
军官冷笑了一下,“抱歉,我们当兵的都是粗人,这是为了能顺利安全地请到您,还请见谅。”
看这阵势,不去是不行了。
顾潇毫不质疑坤帕是在拿项目部所有同事的性命为威胁,根本没有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顾翻译,你不能去!”
高文昂突然喊道,“那边危险,不能去啊!”
军官脸色一沉,疑惑地看了高文昂一眼,回头问顾潇:“他在说什么?”
顾潇忙道:“他在劝我赶紧和你们走,别让将军等急了。”
高文昂急了,也不管自己面前就是枪口,上前两步想冲出来,“那个坤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小顾,你千万不能去啊!”
“小顾,不用担心我们,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小顾,不要去!”
众人突然都激动起来,推搡着那几个拿枪的士兵,场面突然变得混乱了起来。
军官恶狠狠地唾了一口,举起枪就朝天鸣了两声,下面的士兵也都纷纷抬起了枪对准众人。
“有谁敢违抗坤帕将军的命令?”
眼见情况就要失控,顾潇强忍心脏里传来的因为紧张而引起的痛感,咬了咬嘴唇,对士兵说:“我跟你们去,但是你们要保证不能伤害我同事。”
军官笑道:“顾小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说着,手掌向上一挥,下面那些士兵都收起了枪,散开。
顾潇松了口气,“给我五分钟,收拾一下。”
军官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转过了身去。
顾潇再次关上门,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脸色惨白。
何凛的声音低低地从门后传来:“坤帕一定是知道了你懂‘鱼鹰’的语言,你这趟过去,怕是凶多吉少。”
顾潇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咬着牙看向他,“那我能怎么办?眼看着我的同事被威胁吗?谁都知道那个坤帕杀个人比吃顿饭都寻常,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冒险。”
何凛的眼神沉了沉,墨黑的瞳孔中弥漫起一层灰白,往后面的窗户看了看,道:“你赶快从后面走吧。”
顾潇瞬时明白了何凛的意思,心猛地一紧,整个身子挡在了门前。
“你想干什么?”
“坤帕会对杀了他那两个机要的人更感兴趣的。”
“不行,我好不容易救活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现在,我们都没有选择了。”
何凛面色一如既往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连风吹过都不曾掀起一丝涟漪。
“不,你有,如果你死了,你的职责,你的任务,都该怎么办……”顾潇拉住何凛不让他开门,声音也不由自主哽咽了起来,胸中的疼痛因为急促不已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还有……还有段师姐,她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何凛沉默了两秒,拉开顾潇,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不!”
顾潇突然撞开了何凛的手,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何凛怔了怔,却没有挣开她的手。
顾潇感到何凛没有动,这才低低地喘了两口气,轻声说:“何凛,你听我说,就算现在你替我出去,坤帕也不会放过我,还会借题发挥变本加厉为难我的同事们,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虽然……在你心里我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我被坤帕杀了,你会为我报仇的,是吗?”
何凛没有说话,眼神中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顾潇放开手,抿了抿唇,抬头看去,何凛面无表情,眉头依然紧蹙着,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眼中的纠结。
她背过身去,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收拾东西。
何凛忽然说:“坤帕这个人虽然残暴,但有勇无谋,如果你能让他觉得你有用的话,会暂时安全。”
顾潇没有回头,只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还有......等我。”
“好......”
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
顾潇背着一个小挎包走了出来,“可以走了。”
军官露出貌似恭敬的笑容,侧身让道,“车就在下面。”
顾潇再次往门后看了一眼,她没有看到何凛,但她知道,隔着门缝,他就在那里,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注视着她慢慢地从狭窄的视野中走过。
何凛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拉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出这扇门,顾潇好像感应到了门后人的心思,又似乎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竟然扯起嘴角很浅地笑了一下,几乎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接着,迅速地转身,快步地往楼梯那边走去。
高文昂看到顾潇出来,一脸的茫然失措。
“顾翻译,你不能一个人去,我……我和你一起去!”
军官瞪着眼,“他又在说什么?”
顾潇平静地看着高文昂,更加平静地回答:“他说,要好好地帮将军的忙,否则会没命的。”
军官冷笑着,鄙夷地看了高文昂一眼,对士兵们说:“撤退,回去向将军复命。”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顾潇被带上了卡车,往营地大门口而去。
隔着车窗,顾潇看到了人群中的弗朗,两人朝着对方点了下头。等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人。
卡车行驶到了公路上,军官拿过一块黑布,蒙上了顾潇的双眼。
“抱歉顾小姐,这是将军的命令,也是为了安全。”
顾潇没有反抗,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说来奇怪,平日里主要依赖的视觉一旦受阻,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她感到车行驶过了一段有些颠簸的路,听到卡车发动机那刺耳的噪音,和车轮碾压着凹凸不平但很坚硬的石子路面,有些许蹦起来的碎石打在车身车窗玻璃上发出很微弱但清晰的碰撞声,闻到那不完全燃烧的汽油发出的闷臭,以及,仿佛是太阳炙烤着石灰发出有些酸涩刺鼻的味道……
眼罩摘下,阳光骤然射来,顾潇适应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不少士兵在列队操练,对面的山腰上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庄园,宫殿般的建筑风格,夹在青山环抱之中。
顾潇眯着眼望着,心想,原来这里就是坤帕的老巢,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的,内里实则不知道如何藏污纳垢,项目部的那两名工人也是被抓来了这里吗?他们会是在哪里?
换了一辆小轿车,继续前进。
到庄园大门口的岗哨不近不远七八百米的路程,一路上都不断见到上山下山的士兵,他们或列着整齐的队伍,或三三两两为伍搬运着一个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大木箱子,上面用黑漆喷绘了警示图案,不用说也大致能猜出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顾潇装作对这一切毫无兴趣,手握着挎包的肩带,低着头,心里却在复盘着从蒙眼到现在这一路过来的各种细节。
卡车从项目部出来行驶到山脚下也用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时间,途中拐了三次弯,两次向右,一次向左,根据太阳光照射在身上的热度来看,一开始是照在她的左半边身子,按方位应该是朝东偏南的方向,后来又是迎面照射,那个时候的时间约莫为下午一点左右,因此应该是在最后一次转弯后方向变成了正南,综合判断,她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项目部的西南方位大约十二三公里的某个山坳之中。
在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顾潇那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放了下来,大脑里还装着很多其他的东西,有用的,无用的,纷繁芜杂,一时间还理不出头绪。
岗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棕色头发像大部分当地妇女那样挽起成髻,高鼻深目,长得相当美艳。
女人过来就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走到顾潇身边,礼貌地笑着,用标准的英语说道:“小姐,按将军的命令,我需要对您进行搜身以确保安全。”
顾潇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怎么办?挎包下面的夹层里,可还藏着一把手枪啊……